和田人在河里捞玉，巴扎上卖玉，身上却不戴玉，为什么？

早上我们出了且末县城，朝东南方的阿尔金山驶去，今天的目的地是山里的塔特勒克苏玉矿，据说它是新疆四大玉矿之一，并以出产青白玉山料为主。

塔特勒克苏是一条发源于高山深处的季节性河流，在维吾尔语里有“甜水”之意。河流上游的山间峭壁上蕴藏着丰富的玉矿脉，开采下来的岩玉被行内人称为“山料”。在去阿尔金山探险的路上，经常会碰到背着石块朝山下艰难行走着的挖矿人和小毛驴，有时我们的途中营地就扎在矿区旁，晚餐时把矿工们从窝棚里叫出来一起喝几口，这帮人三句话离不开玉，但我喜欢听他们讲，因为用极其朴素的语言讲出来更有趣。

当然，我会刻意将矿工们的话记在心上，然后整理成导游词再讲给老外听，看着他们瞪大双眼、生怕漏掉某些细节而聚精会神听着的神情，我会暗自高兴的，且越讲越来劲，但你让我在烈日炎炎下去河床翻石头，甚至掏几百块钱从老乡手中买块刚从河里捡上来的石头，我才不会花那冤枉钱去干这种“傻事”，虽说老乡坚持说东西是真的。

山上的岩壁表层经常年风化而剥蚀，变成碎块掉落在地，它们在下移的冰川、泥石流和山洪等自然力的作用下被“运”至山前的河流中，成为所谓的“山流水”料，矿工们戏称它们是“籽料的妈妈”；也有一些“山流水”会被波涛汹涌的河水持续裹挟，在激流中不停翻滚、碰撞、摩擦、冲锋，最终被“打磨”成一枚枚从表面上看似和其它鹅卵石并没啥区别的“籽料”，直到全部有气无力地躺在宽阔的河床上，或夹在石缝中，或藏在泥沙下，等到秋季河水渐落后，拾玉人“捞”玉大戏开始上演了。

我们的车缓慢地爬行着，左边车窗外不远处有条很深的河沟一直伴随我们一路，那是没有河水的塔特勒克苏河，河沟里布满大小不一的砾石，小庞忽然一脚刹车停了下来，兴奋地说道，“咱们下沟里看看，说不定能捡到山流水呢”。我们三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屁股后边，只顾能在石缝中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根本没有心思去找什么玉，因为稍不留神就会把脚崴了，再说，满河床都是石头，你怎么知道哪块是玉，反正这活儿既费神又费力。

此趟行程原本计划先去喀尔曲尕看胡杨，但兼做玉石生意的小庞直接就带我们奔塔特勒克苏“发财”来了。当时我心里想，小庞啊，你哥我当年如有先见之明，并有你这样的执着追求的劲儿，早早盘下几个“黄瓜蛋子”，今天在北京买套三环内的房子真不成问题。

初次对“玉”的印象是三十多年前带着老外旅游团去购玉，要么去外贸地毯厂或南门汗腾格里清真寺旁的文物商店，要么去国营的玉雕厂。那时雕玉的车间有些像今天小学生的教室摆放着十多个正在工作的车床，每个车床旁边都堆放着包着一层黄褐色皮的圆咕噜嘟的玉石，跟新疆5月份刚刚上市、当地人称作“黄瓜蛋子”的小甜瓜没啥两样。车间外边靠墙处有个用日光灯照明下的简陋橱窗，里边摆满了玉壶、飞天、玉镯等等雕琢出来的玉件，老外们赞叹不已，但就是不掏腰包，估计在西方文化里，他们更喜欢钻石、宝石之类的东西多一点。

但老外里也有例外，阿道夫夫妇是奥地利人，白天里逛完天池、红山顶、自治区博物馆、二道桥农贸市场后时间尚早，他们提出想买点纪念品。我就带他们到了这家玉雕厂，阿道夫先生徘徊在橱窗前，盯着里边一座白玉壶久久不忍离去，还不时把老伴叫过来商量着，经过和厂领导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3800元人民币成交了花瓶，在那个年代3800可是笔大钱。

2000年的秋天，老夫妻俩又来新疆了，走的还是那条南疆线路，因为他们打心眼儿里喜欢。通过细聊才知道这老两口家里连电视、空调都没有，报纸也不看，过着一种清教徒式的生活，但人家有钱就任性，完全具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实力。

就在我们准备走出酒店去用晚餐时，后边有人叫住了我们，原来是那位国营玉雕厂的老板在酒店大堂包了几节玉石专柜开始单干了，他认出了这对曾买走过他的白玉壶的老夫妻，并笑着说要用10倍的价钱即38000元人民币再把它买回去，阿道夫先生礼貌性地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满面春风地加快脚步昂首走出大堂......

有一次带团去和田的玛丽卡瓦特古城参观，该故城坐落于玉龙喀什河的西岸，需要乘毛驴车穿过一个小村庄后才能抵达那，村里的一群小巴郎和克孜恰克（小姑娘）追着我们的毛驴车，每个人高高举起的小手中都握着满满一把像杏干一样大小的籽料，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叔叔，5块钱一个，坐在车上的我们却对此不屑一顾，直奔古城而去……

和田人懂玉、识玉，也知道如何在河床上能捡到玉，但他们不会将石头戴在手腕或挂在胸前，特别是那些雕琢出来的东西，当地人说了，玉石能卖上钱就是玉（喀什塔什），卖不掉就是块河里的石头（塔什）”。

玉龙喀什河位于和田的东面，在维吾尔语里是“朝阳的河”；喀拉喀什河在和田的西面，有着“背着阳光的河”之意，单从名字上看，它们和“玉”没有任何关联，但内地人却称其为“白玉河”和“墨玉河”，因为正好一条河产白玉，而喀拉喀什河产墨玉，实属巧合罢了。这两条河在阔什拉什这个地方合流成和田河，一路向北，浩浩荡荡穿过茫茫塔克拉玛干沙漠后汇入中国最长的内陆河-塔里木河。

在新疆，除了玉石外，还有很多稀有罕见的奇石品种，比如风凌石、硅化木、雪山石、海底生物化石、玛瑙石、戈壁彩石、沙泥石等等，新疆人闲暇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走撒，捡石头走，把烤肉槽子拿上”。当然，是否能捡上好石头要凭运气，更要抱着“有意无意”的平常心态去捡，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用在捡石头这件事上最恰当不过了。

记得有一次出野外，大家在无人区的一片平整沙地上停下来休息，有人在活动着筋骨，也有人低头散着步，一会用脚踢踢地面，一会又弯下腰来去摸一摸，似乎非要在这片“不毛之地”上搜出来些啥不成，忽然大家听到远处蹲着方便的小庞大叫了一声，原来就离他不远的沙地上有块几乎被沙子埋没掉的黑石头，大家在纳闷为何在这方圆几十公里完全是细沙的地方会出现这么个东西，旁边的老王插了句，这奇怪个甚，天上掉下来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