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

你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

新疆天池风光 摄于2015年8月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夏夜,我坐在沙发上,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读着仓央嘉措的《你见,或者不见我》:“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简简单单的文字,却表达出了最不简单的至真至纯的情感,仿佛一个永远飘去的美丽的背影,带给了我们不尽的惆怅忧伤的思绪在我们的周围缓缓流淌。

我伫立在窗口,眺望着窗外城市里在狂风中飘动着的五光十色的雨帘。我在想着,梅克夫人与柴可夫斯基的故事,就是“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的现实版 。

1876年,酷爱音乐的梅克夫人第一次听到钢琴曲《暴风雨》,脑中也刮起了猛烈的“暴风雨”。当听说作曲者柴可夫斯基正陷入窘迫困顿的包围当中,丈夫病逝后留下富可敌国资产的她,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援助之手。

而为了作曲家所谓的“自尊”,善解人意的夫人,从一开始就置身幕后,只是以高价收藏乐曲为名,写信委托柴可夫斯基作曲。

音乐的旋律,牵扯着夫人与作曲家的缘分,而书信,则是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唯一纽带。

据考,他们之间的书信交往,从1876年一直到1890年的秋季,多达1200余封。这些书信,或许是抒发激情?或许是互诉衷肠?或许是一表思念?

让人大惑不解的是,那么多年里,他们两人,竟然谁都未提出过要见上一面,虽然柴可夫斯基知道梅克夫人就住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幢别墅里,梅克夫人当然也知道柴可夫斯基就住在莫斯科的哪套公寓里。还更为奇怪的是,他们曾经两次在野外的途中遇到对方,各自也知道对方是谁,然而只是匆匆一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马上各奔东西。书信来往了多少载,几乎没见过一面也不想谋面,其神秘神奇,至今仍是个迷。或许,真的是:“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漫漫的雨夜里,我反复吟咏着“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我想起了胡适和曹诚英。

1917年,在北京崭露头角的胡适,回到绩溪老家,与乡野女子江冬秀完婚,婚礼上的伴娘,就是他三嫂同父异母的妹妹曹诚英。谁会想到,从此开始了一个“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故事?

婚礼上惊鸿一瞥之后,胡曹二人只能将“一见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毕竟有一个先来后到的问题,谁叫“穈哥”信守媒妁之言?谁叫江冬秀比你早到一步?

然而,生命中存在的未知,我们永远无法预测。谁曾想商贾的女儿曹诚英,两三年后走进了婚姻的坟墓。于是,就有了婚礼上匆匆一面,一别经年的胡曹两人,1923年在杭州的西子湖边和烟霞洞里,诗词往来,倾诉衷肠,难舍难离的情景剧。

胡适把这种感情写在日记里:“ 我这三个月中在月光之下过了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秋去冬来,离别的日子快到了,天气也渐渐转凉,带着一片凄凉之意,相见时难别亦难!”“睡醒时,残月在天,正照着我头上,时已三点了。这是在烟霞洞看月的末一次了,今当离别,月又来照我,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继续这三个月的烟霞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过屋角去,不禁黯然神伤。”

那种黯然神伤,来自心的深处,可不是故意“矫情”,因为江冬秀是一只凶狠的拦路母老虎。据说,胡适离婚二字才到嘴边,有着山乡野蛮强悍之风的女子,冲进厨房拎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出来:离婚可以,先把你两个儿子杀掉。

宋词里有这么一句: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于是,被一代枭雄誉为“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的适之先生和娇小女子曹诚英,从此成了银河两岸相望的两颗星星。

曹诚英远走美国,就读于康奈尔大学后,“穈哥”还曾前去探望。1949年2月,胡适离开大陆飞往对岸时,两人见了最后一面。从此,关山重重,两岸迢迢。曹诚英曾绝望地写道:“鱼沉雁断经时久,未悉平安否?”

后来,当年的伴娘,带着人生中无限的怅惘和无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当初和“穈哥”相识的地方。1973年临终前,孤独一生的她,要求把骨灰葬在绩溪去往上庄的杨林桥边那条小路旁,因为那是“穈哥”当年回家的必经之路。曹诚英的确是“朱颜青鬓都消改,惟剩痴情在”,天地为之动容,鬼神为之悲哀,凡人为之哭泣。唉,“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而一代文豪林语堂与陈锦端的爱情悲喜剧,则是“来我的怀里 /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的后续诗文。

出身名门风情万种的陈锦端, 是林语堂永远的女神。可惜他们也无法走出悲剧命运的渊薮,像陆游和唐婉一样,成为了又一对被无情棒打的鸳鸯。

虽然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有着生活的磨难,有着人生的烦恼,有着海峡的阻隔,陈锦端始终在记忆深处珍藏着对林语堂的思恋。而林语堂呢,心心念念的,也是多少年前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他经常作画,画中的女子总是留着长发,长发上总有一只夹子。女儿问父亲:画中女人为何总是一种发型?林喃喃自语:锦端的头发就是这样梳的!

耄耋之年身在香港的林语堂,听说陈锦端住在厦门,竟然激动得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对来访者说:“请你告诉她,我要去看她!”衰老之人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几年后,他的女神也告别了人间。永远的挂牵,永远的痛。

记得有一年一个春雨霏霏的雨夜,在连绵不断的夜雨里,我独自一人久久徘徊在老城区阒无一人的深深的雨巷里,听着那如诉如泣的《下雨的时候》。小提琴里,连绵不断地流出优美、舒缓、深情、婉约、缠绵的旋律,音符组合而成的伤感,直叩你的心扉,让你回忆,让你忧郁,让你遐想。

有多少次,我们经常自我安慰着:“相见不如怀念。”虽然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想想还是挺失落的,因为不能“来我怀里”,所以只好“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写于2022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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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4

标签:柴可夫斯基   绩溪   胡适   莫斯科   烟霞   连绵不断   衷肠   书信   夫人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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