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北京主帅往事（上）：袁超闵鹿蕾师徒档，遇马布里夺冠

北京首钢今夏官宣换帅，即将37岁的解立彬正式出任主教练，四九城巍峨矗立，三冠之始却已是十年旧事。北京沉寂已久，但仍充满斗志，只盼着如首钢大跳台上那般一飞冲天。

01

袁超掌舵，首钢奠基

CBA始于1995年，至今只有27年，而北京首钢这个球队名字却已用了33年。新中国成立后，北京男篮于1956年建队，并且迅速成为中国篮坛的佼佼者，59年首届全运会，男篮亚军，女篮冠军，65年第二届全运会，男篮便夺冠，80年代北京又一次拿下全运冠军。

1988年，北京男篮与首钢集团开启共建，首开国营企业和专业篮球队合作的先河，次年的全国篮球联赛上，“北京首钢”闪亮登场。就在这个历史变革的窗口，前北京队长袁超退役4年后，正式接过北京帅印。

到CBA在1995年鸣锣开道，袁超指导顺理成章做了首任主帅。

袁指导球员时代也有神射之名，1983年他以队长身份与刘建立、年轻的闵鹿蕾等人一起帮助北京在全运会决赛逆转解放军，夺得冠军，隔年他宣布退役。95-96赛季，袁指导麾下的北京以当打之年的单涛和仅21岁的巴特尔组成双塔，同时配上老将闵鹿蕾和许利民、刘宏威、张敬东等后卫，第一个赛季17胜5负位列联赛第4，而他也仅仅只执教了两个赛季。

首钢的帅位交替体现了一个时代的特点，在CBA成立之初的几年，一批退役的老将走上了帅位，34的闵鹿蕾很早就被认定为接班人。袁指导离开帅位后，安心退居幕后，他也成为了首钢在近二十年间真正意义上的掌舵人。日后首钢签约马布里、四年三冠等等一系列辉煌里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在帅位更迭之间有一个短暂的间隔，在全运会和联赛开始前的一段时间里由北京名宿马家驿执掌。马指导是闵鹿蕾球员时代的恩师，也带出过相当多的名将，83年全运夺冠时他就是主教练。遗憾的是，他还没有和首钢在联赛中有更多故事，便在两年后的1999年因心脏病不幸逝世。

少帅闵鹿蕾执教仍然沿袭了首钢的双塔球风，而在他和许利民退役后，张敬东、刘宏威以及外援乐万-阿尔斯通支起后场，球队再次以14胜8分拿到常规赛第4。季后赛双塔和年轻的姚明缠斗，阿尔斯通连连砍分立下大功，最终2-1晋级半决赛，不过此后便不敌八一。

闵指导菜鸟季足够合格，但1998年首钢还是换了新帅孙凤武。

当年的北京可并不只有首钢一家俱乐部，除了八一、前卫这些不带北京二字的球队，奥神在接下来赛季也登上了联赛舞台，而北京体育师范学院的“精狮篮球俱乐部”也颇为有名。1998年，首钢与精狮合并，更名为北京首钢京师篮球俱乐部。

合并后的主帅如何定呢？精狮主教练是闵指导在国家队队友，比他大一岁却已有6年执教经验的孙凤武，于是，顺理成章由孙指导出任主帅，而他和张德贵指导任助教。汤元军、王利、黄云龙、李东（未进大名单）四人进入球队，黄云龙打完这季后就退役了，他在2002年回到北京执教清华大学，而王利在首钢效力3年，等到退役后在2010年进入北京大学教练组，今年去到了国家二队做助教。

孙指导带队，但首钢直到10月匆忙合并，仓促间战绩不升反降，仅仅11胜11负排在第7。那个赛季也是孙指导在CBA仅有的演出，此后便告别职业赛场，转而执教起了国青男、女篮，中国女篮等队伍。

闵指导在1999年首次被国家队主教练蒋兴权选为助手，这年他身兼两职来回跑，直到10月初才回归带队，此前都是许利民指导负责。再加上老将单涛因为与球队的分歧，愤而离队，99-00赛季的首钢开局就显得艰难。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巴特尔打出了生涯首个场均20+赛季，首钢13胜9负升到了联赛第5，与第4的山东战绩相同。其实闵指导早在97-98赛季就尝试过很多一大四小的打法，围绕巴特尔核心，20岁的焦健场均19.3分，只是，首钢竟有4人场均出战超过40分钟，闵指导谨慎保守的执教风格在当时便已被不少人诟病。

那也是主教练闵鹿蕾和管理层袁超的首钢架构第一次出现，这个组合在此后的十几年间几乎是联赛最为稳定的制服组。可是，首钢的冠军梦却并没有稳步到来，其间艰难险阻，不少曲折离奇。

02

闵鹿蕾启程，十年颠簸

00-01赛季，闵指导带领的首钢稳步前进，巴特尔和焦健的二人组叱咤江湖，大巴打出场均24.8分14.1篮板3.1助攻1.3抢断1.1盖帽，北京14胜8负高居联赛第3，创造队史常规赛战绩新高。可他却没能拿下MVP，姚明和上海已经势不可挡。

大巴虽然在首轮轻松击退年轻的广东华南虎，但却连续第二年遇上姚明，首钢0-3遭到横扫，闵指导的高光赛季最终还是遗憾收场。更大的挫折还在等着他，01-02赛季北京又冲到第3，拥有选择对手机会的他们挑了山东队，可缺了巴特尔的首钢1-3被以下克上淘汰。

赛季结束，巴特尔加盟丹佛掘金，开启了NBA之旅。

没有了巴特尔，闵指导少了大将可不开心之余，反倒是少了份压力。他亲赴美国，挑选了身高210CM的齐门尼-弗弗兰德，填补了首钢的内线空缺。他同时还选择了前凯尔特人球员克里斯-赫仑，替代了效力球队多年的阿尔斯通。

瘾君子浪子回头，克里斯在对阵江苏时轰出单场60分，创造了首钢队史个人得分纪录。只是，下一场面对奥神，克里斯被苑志南撞倒，半月板撕裂。这一下可气坏了闵指导，他当场就发飙，赛后更是在发布会上狠批对手的恶劣动作。

这次意外使得克里斯错过了一个多月的比赛，虽然赛季末归队，但最终首钢12胜14负只排在联赛第8。有趣的是，李春江指导和常规赛第一的广东为了找上海报仇，早就放出狠话，而上海不知是有意无意，最后输球，结果成全首钢进了季后赛，而广东却又不打算挑首钢。

第8的首钢最后对手是第4的新疆，国家队助教和主帅之间的争斗，迎来了健康团队的闵指导痛快地给新疆上了季后赛这一课，3-1挺进四强，那也是CBA史上第一次“黑八”。或许是心中有愧，闵指导在赛季结束后，没办法再推辞，又被蒋指导请到了国家队任助教。

打出惊艳一季后，闵指导和首钢陷入短暂低迷。

03-04赛季，没有了内线齐门尼的首钢7胜15负，排在联赛倒数第2。闵指导让球队打得更快的想法没能带来更多收获，不过，年轻的陈磊、李翔等人却受益匪浅，张云松打出了生涯场均得分最高的18.5分。转过头，巴特尔在04-05赛季重回首钢，而奥卢米德-奥德捷场均16.5篮板加冕。

首钢22胜16负拿到北区第2，季后赛又对上新疆，闵指导遇上同样63年出生的王非指导。首战告负后，首钢次回合追平，可在第三场末节竟然落后16分之多，然而，首钢一波14-0让双方回到均势，巴特尔被罚下后，两队开启点球模式，不断走上罚球线，最终凭借焦健的1分钟12罚11中，淘汰新疆挺进四强。

巴特尔回归，首钢立刻回到第一梯队，05-06赛季，他们在北区31胜9负位列第1，联赛战绩也仅仅略输广东。只是季后赛又打进半决赛的首钢被八一横扫出局，这已经数不清是闵指导执教中的首钢第几次倒在半决赛了，常规赛高歌猛进，但在季后赛的泥潭中总是欠缺振翅而飞的后劲。

闵指导第一次执教的波峰到此也戛然而止，巴特尔在06-07赛季以养伤和前往欧洲联赛为由离队，谁料首钢一时疏忽被钻了漏子，巴特尔一年未注册由此获得自由身。进入自由市场的大巴成了一条首钢握不住的大鱼，水涨船高的年薪和他逐水草而丰的心思，终究使他放弃首钢而远赴新疆。

至此，首钢与新疆强弱易位，闵指导又遇危机。

尽管闵指导迎回前内线外援奥德捷，他也贡献了18.8分17.1篮板，但大巴所造成的内线牵制力缺失仍旧使得首钢15胜15负，以联赛第9的身份被遗憾地挡在季后赛之外。倒是奥德捷季后赛临时转会辽宁，先于首钢打进了总决赛。

同样的故事在08-09赛季重复了一次，首钢又被卡在第9，赛季结束，闵鹿蕾指导下课，在连续执教球队10年后，一个时代宣告结束了。他此后被首钢委派出国学习，而继任者则是他的助教，西德尼-蒙克利夫。

蒙克利夫是首钢队史首位洋帅，也是CBA史上来头最大的洋帅之一。他在1979年首轮第5顺位进入密尔沃基雄鹿，生涯前后有5次入选NBA全明星，连续4次入选防守一阵，雄鹿最终还退役了他的4号球衣。

说来也有趣，球员时代防守强悍，甚至后来传闻是蒙克利夫和他的雄鹿对将迈克尔-乔丹与公牛锁在了季后赛首轮，然而拿起教鞭的蒙克利夫推崇的却是“跑轰”。在此体系下，后卫陈磊场均19.5分，解立彬场均11.4分，倒的确是生涯最好进攻表现，可场均仅100.8分的首钢场均却丢了107.8分，队史最差的防守表现。

19场比赛，5胜14负，蒙克利夫黯然下课，这是首钢史上第一次有教练在赛季中期被换下。随后，老帅袁超带领教练组临时接手，首钢以8胜24负，第15名的糟糕战绩结束。蒙克利夫此后回到了NBA，他的下课颇值得玩味，战绩糟糕只是一方面，他处在了一个非常要命的时机之中。

2009年，经历了北京奥运会的春风后，北京篮球也亟待出成绩，于是，自1988年后基本做起了甩手掌柜的北京市体育局对首钢篮球提出了新的规划，当然此后3年多达3400万真金白银的投入就是直指冠军。不巧，蒙克利夫的试验在当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首钢等不了。

03

遇马布里，闵鹿蕾登顶

首钢抬头一看，最适合的还是前任，于是闵鹿蕾指导休息一年后重回帅位。北京市体育局、金隅集团、首钢集团，三方发力，首钢接下来成为了联赛最有钱的球队之一，由于前一年战绩太差又享受三外援政策，球迷满怀欣喜。

正因如此，首钢那年高调签约三外援，其中前火箭球星，姚明队友，备受球迷喜爱的“弗老大”史蒂夫-弗朗西斯加盟。可没想到，瘾君子此时早已身手不在，短短4场比赛后双方便不欢而散，好在兰多夫-莫里斯和赛义德-阿巴斯给力，赛季后段乔-克劳福德归队。

闵指导回归第一年，首钢16胜16负，惊险地以第8身份重回季后赛。说来都是缘分，季后赛面对的恰恰是巴特尔领军的新疆，首钢惨遭对手横扫，而大巴在新疆连续三年打进总决赛，却只是广东王朝强盛的背景，更让人没想到，大巴心心念念的剧本终究在下个赛季由他的老东家完成了。

命运的十字路口有时候总是令人意外，2011年总决赛疆粤大战，史蒂芬-马布里出现在观众席上，不久后他便试训宏远，从佛山到东莞的距离很近，可从老马到广东的路却越走越远了。广东没有选择老马，而他的老东家佛山给了首钢第一次助攻，放弃了优先续约权，多年后，又是他们将范子铭交易至此。

2011年8月底，闵指导刚刚输掉了洲际俱乐部冠军赛首战，可赛后发布会刚结束，他就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向外界宣布，马布里来了！那时距离新赛季还有差不多3个月，而首钢已经确定了双外援和主打阵容，前一年签约的李学林、新赛季签下的朱彦西、刚调入一队的翟晓川纷纷到来。

21胜11负，首钢迅速取代了新疆位置，与广东分庭抗礼。

“我当然幸福了，终于找到了马布里。”短短几个月前，闵指导面对在10-11赛季末被浙江20分大逆转后的“下课”声音面如死灰，而如今创开季13连胜纪录，他笑得很开心。不过，挑战迅速袭来，首钢随后的8场比赛里输掉了7场，“下课”声浪又来了。

拥有马布里对闵指导来说当然是幸福的，但烦恼就是胜利的赞美都送给了老马，而一旦输球，责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这也是绝大部分强队教练所面临的处境。首钢真正的考验其实就在不被察觉的地方，2012年1月11日客场挑战新疆，第一节就落后16分，闵指导并不常见地在暂停后对着全体球员怒吼，4连败后的首钢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冷静下来，闵指导开始想办法，首先从轮换上用本土球员给外援减压，尤其是给老马最后反击节省体能，解立彬出战28分钟，方硕也打了15分钟。首钢在李学林和陈磊缺阵的情况下还用了9人轮换，8人出场至少15分钟。那一战不但打破了6年客场不胜新疆的魔咒，更是让首钢走出低迷，他们终于破掉了夺冠前焦躁不安的心理防线。

余下的故事看似荡气回肠却反而在主帅看来略显平静了，季后赛首轮轻取浙江，半决赛和山西大战5场。虽然老马和他的老东家闹出了场外麻烦，系列赛抢五一度推迟，但经历了常规赛的跌宕起伏，首钢斗志昂扬，打法趋于成熟，杨学增指导的山西最终在抢五首节就落后16分。

首钢队史第一次打进总决赛，闵指导遇上同龄的李春江。

虽然都是63年出生，但二人的执教经历却完全不同，闵指导出山便接任主帅，但高开低走，此后十年几乎可说是忙忙碌碌却一事无成，而李指导经历曲折，从辽宁到广东，从助教到主帅，又经历下课风波，但8年7冠，成为联赛第一冠军教头。

两人相遇的节点，恰好是广东王朝的疲乏落幕的起点，却也恰恰是首钢奋力冲击的开始。老马再见广东杀红了眼，首钢第一节狂轰37分，气势如虹，广东一路猛追，然而，首钢整个赛季都在为解决老马最后时刻的体能和球队攻防布置而努力。这就叫针尖对麦芒，广东王朝期间引以为傲的决胜能力，正好也是首钢的生死线。

马布里的霸气演出遮盖了很多故事，不但让莫里斯的稳健被多数人遗忘，更让闵指导的调兵遣将被抛诸脑后。事实上，人们之后回过头来才发现那年的首钢非常有特点，他们几乎用广东最擅长的方式击败了广东，本土后场李学林和陈磊成为防守尖兵，出场时间极高，而真正的核心老马实际上总决赛前4场最多也只打36分钟。

对位消耗，末节决胜，关键布置，一剑封喉，广东也没料到总决赛菜鸟照抄了他们的七伤拳总纲，待到老马在最后一战出战43分钟轰出41分，首钢锚定冠军，17年后终于登顶。北京首钢成为联赛历史第4支总冠军球队，闵鹿蕾指导成为史上第4位冠军教练。

“我为他们自豪！我们终于给了球迷一个交待，给了家人一个交待，给了这个城市和领导一个交待。我们最大的成功是永不言败，团结奋斗，非常可贵。我想说，有这个冠军，人生足矣。”压抑许久的闵指导热泪盈眶，那一刻他在主帅任上已等待13年。

他和首钢的征程才刚刚开始，而现实常常比小说还要魔幻，首钢未来十年的大起大落谁又能预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