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望果节：在现代社会中回溯文化记忆

“田野里/一匹匹欢跳奔跑的马儿/把马背上男人的喜悦/扬上了天/丰收在望的庄稼/点燃了头顶上的火/火在流动……”

每当青稞麦田一片金黄、颗粒饱满之时，西藏农区迎来一年一度的望果节。藏语“望”意为田地，“果”为转圆圈，望果节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村民们穿上节日的盛装，在即将金黄一片的田间地头转圈以祈望丰收。

望果节最早发源于雅砻河谷一带，后来逐渐成为西藏农区普遍流行的节日。2014年，望果节入选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望果节从远古走来，是西藏人民敬畏自然、礼赞生命、寄托祝福的节日，在现代社会中又担负起回溯文化记忆、凝聚家园意识的作用，古老的节日不断焕发新的生机。

敬畏自然：祈盼风调雨顺

青藏高原由于海拔高、气温低，农作物生长极为不易。夏季农作物黄熟之期，也是强对流气候最为活跃的时期，雷暴、冰雹频发，严重威胁着庄稼的生长。据史书记载，两千多年前的布德贡杰赞普时期，人们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形成了在苯教巫师的带领下绕着田地转圈的习俗。佛教传入青藏高原后，望果节逐渐加入不少佛教元素。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节日活动中又融入赛马、藏戏演出等娱乐项目。

在今天的西藏农村，望果节是一年中的大事，每年望果节举行的时间是依照庄稼黄熟的时间以及推算出的吉日而定，因此西藏不同地域举办望果节的时间并不固定。待时间定下来后，就是忙碌有序的准备工作。村民们将从山上割来的青青“莎草”铺在院中，把屋内屋外收拾得焕然一新，还会在望果节前一天准备用于供奉的“朵玛”。

望果节当天，家家户户都起个大早，给家里的煨桑炉添上树枝，撒上青稞面粉，再抹上几点酥油，混合着松枝、酥油香味的桑烟便在村里弥漫开来。村民还忙着为家中参加转田活动的亲人准备节日盛装。每户村民都会轮流派出一名人员参与到望果节转田队伍中，有的担任护送骑士，有的举着唐卡、幡旗，还有的背着经书或负责吹海螺。转田队伍集结完毕，便开始绕着本村的田地转圈。而留在家中的村民也会早早地站在屋顶等待队伍经过，以便纳福迎瑞。

在围绕田地转圈时，村民会随手拔取一些庄稼扎成一束，这些庄稼通常有青稞、小麦、油菜、蚕豆、豌豆等，数量为五种，寓意五谷丰登。转田仪式结束后，村民将其挂到自己家的粮食库房中，直到第二年的望果节时才会换成新的。

　　 2021年7月18日，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曲水县达嘎乡其奴村民众盛装欢度“望果节”。（图片来源：中新社）

节日狂欢：展示多彩民俗

望果节作为西藏农区最重要的节庆活动之一，是当地民俗文化活动展示的舞台，富有特色的服饰饮食、体育竞技、歌舞表演等在节日里轮番展示。

藏族的传统服饰各有不同，节日当天，各地民众都穿戴上颇具地方特色的民族服饰。由于在转田过程中有一次换装，因此参与者需要准备冬夏两套服饰。藏族男士的服饰区别不大，冬装通常为毛皮金花帽、深色氆氇藏装、“松巴”藏靴，夏装为夏毡帽、白色氆氇藏装、亮面皮靴。藏族女士服饰则种类繁多，光彩照人。她们的上衣通常为彩色条纹对襟无袖马甲，搭配不同色彩的丝绸衬衣，颈部戴有镶嵌绿松石的嘎乌，足蹬刺绣松巴靴，个个如同仙女下凡。山南、拉萨一带女士冬帽为镶有皮毛的金花帽，夏帽是用丝绸打造的尖角式覆顶“聂霞”，寓意为太阳落在头顶上，彩帽还有两个尖尖的帽翅，如同展翅飞翔的燕尾，灵动俏皮。在队伍中担任领队的女性还会头戴用珍珠和红珊瑚编织的巴珠头饰，华丽无比。每当换装开始，家人们纷纷前来帮忙整理衣饰，到处是欢声笑语。

节日这天，村民早早地把雪白的酥糕装入食盒，再备好奶渣、炸果子、肉干等各类零食，灌好酥油茶、甜茶与青稞酒。在转田休息时间，亲人们一同共享美食，在天地自然中共话美好生活。

转田结束后的文娱活动更是精彩纷呈，最常见的是赛马与演唱藏戏。参加赛马比赛的骑士们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来到赛场。附近村庄的村民也会前来观赛，流动商贩穿梭其中。伴随着一声令下，骑手们驾着马匹风驰电掣般在赛道上飞奔，有的一边骑马一边拉弓搭箭，准确地射中箭靶；有的在骑马过程中展示俯身捡物等特技动作，引来阵阵喝彩声。赛马结束，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一杯杯青稞酒，献给英勇的骑手，表达人们真诚的礼赞与祝福。

藏戏历史悠久，是藏族群众文化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结束了一天的转田后，藏戏会在第二天上演。鼓钹声声，头戴面具的“温巴”（猎人），手持“达达”，跳起了清场舞；在“甲鲁”（王子）和仙女的祝福中，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精彩演绎。《朗萨雯蚌》《诺桑王子》《智美更登》都是望果节经常上演的剧目，人们在如痴如醉的藏戏表演中度过望果节。

文化认同：传承民族记忆

望果节在千百年的传承中，成为西藏人民文化记忆中的重要一环，人们往往会在望果节的仪式中加入对历史和文化的讲述。

在雅砻河沿岸，有的村庄在望果节仪式上演出“百谐”和“转羊肠”。“百谐”是一种集歌、乐、舞于一体的综合艺术，也是古老的战歌；“转羊肠”是指转田队伍在行进中要绕成羊肠一样的形状。传说在望果节表演“百谐”是为了纪念格萨尔王带兵打败前来抢夺粮食的敌人，“转羊肠”则是摹仿战斗中的排兵布阵法，将敌人困于“羊肠”之中。

山南市颇章乡雪村是金城公主居住过的地方，一直流传着望果节赛马的习俗，以此铭记金城公主进藏和亲、巩固唐蕃关系的历史佳话。

到了现代，望果节更是凝聚人心的重要载体。每当望果节来临，无论是在异地务工、求学还是外嫁的村民，都会抽出时间奔赴家乡参加活动。村民们将参与转田仪式作为义不容辞的责任，并以能够担任转田队伍中的重要角色而自豪。望果节已经成为人们情感记忆的符号，也是不断凝聚认同感和向心力的精神源泉，人们在节日中尽享家人团圆、睦邻友好的幸福生活。

伴随着西藏经济的不断发展，望果节已成为助力西藏乡村文化振兴的重要庆典活动，一些地方的望果节由当地政府组织搭台，除了赛马、藏戏表演等，还融入了其他地方特色文化演出以及大型商贸活动。人们从十里八乡赶来，与亲朋好友汇聚一堂，观演出、逛集市、过林卡，节日会场热闹非凡，汇成了欢乐的海洋。（完）（原标题：望果节：祈盼岁稔年丰 传承文化记忆）（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作者/吕岩

责任编辑：陶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