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张可心

编辑 / 杨洁

2022年，产、销量双降之下，白酒行业正开启新的一轮扩产“大战”。

据智研咨询相关数据显示，自2017年起，国内白酒销量开始持续下滑。2020年，国内白酒销量从2017年的1196.7万千升下滑至740万千升，相较于2016年1357万千升的历史高点，已然腰斩。

与白酒销量同样下滑的还有白酒产量。中国酒业协会数据显示，2020年规模以上白酒企业产量达到740.7万千升，同比下滑5.8%；对比2016年顶峰时的1318万千升，产量在五年内下滑了43.8%。规模以上酒企数量也从2016年1600家减少到2020年的1040家。

但与此同时，白酒企业们也在纷纷大手笔布局扩产。仅今年内至5月底，就有茅台、五粮液、山西汾酒等6家白酒上市企业相继公布了扩产计划，总投资规模近400亿元。

图/视觉中国

随着“少喝酒、喝好酒”的白酒消费理念逐步深入人心，未来白酒行业竞争将持续升级，产业集中度进一步向一二线头部企业和中高端产品提升已成为行业共识。为了不在可预见的残酷竞争中掉队，酒企们首先打响了产能之战。“扩产能不一定与高品质划等号，但品牌与规模竞争时代，枪支弹药首先要备足，产能作为企业经营的后盾，是不可或缺的。”一位业内人士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

不过各家酒企蜂拥扩产，市场也不免产生了担忧。面对白酒产销量持续下滑的趋势，酒企扩产是否会带来产能的过剩？且扩产大军中，亦不乏产能利用率已多年未饱和的企业。“如果不能把控风险、量力而行，盲目扩产将给企业带来难以承受的负面影响。”前述业内人士表示。

酒企扩产，各有算盘

2022年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白酒行业的“老大哥”贵州茅台已经计划投入56.97亿元扩充产能。

5月26日晚间，贵州茅台发布公告称，决定投资15.87亿元建设中华片区30栋酒库工程项目，所需资金由公司自筹解决，设计总储酒能力约3.68万吨。

在此之前，今年1月26日，贵州茅台就曾发布公告称，公司决定投资超过41亿元，实施“十四五”酱香酒习水同民坝一期建设项目，项目建成后可形成系列酒制酒产能约1.2万吨，建设周期为24个月。

2021年，茅台系列酒营收首次突破百亿元大关，达到126亿元，但其依然对公司整体营收贡献甚微，只占总营收的12%左右。根据茅台财报披露，2021年贵州茅台生产茅台酒基酒5.65万吨左右，系列酒基酒2.82万吨左右，仅为茅台酒基酒产量的一半。但从系列酒设计产能方面来看，其产能利用率已近90%。

因此，此次扩产计划，在前述业内人士看来，是多年来贵州茅台一直都期望能够通过发展系列酒，摆脱茅台酒“一枝独秀”局面的表现。就在扩产前不久，茅台高层也曾在贵州茅台酱香系列酒全国经销商联谊会上表明，系列酒未来将同时囊括500元以下、500-1000元，以及千元级三个产品价格带，在贵州茅台的“十四五”期末努力实现营收翻番。

除了茅台之外，五粮液和山西汾酒等也纷纷公布扩产计划。

今年1月28日晚间，五粮液发布公告，根据公司“十四五”战略发展规划，为满足产能增长需求，公司对制曲车间进行扩能改造，项目总投资估算为27.5亿元。5月27日，在2021年年度股东大会上，五粮液透露，公司将进一步扩能，酿酒产能将由10万吨扩展到20万吨，制曲由10万吨扩展到20万吨，储酒能力扩展到100万吨，磨粉能力扩展到60万吨。

2021年业绩达成双位数增长后，山西汾酒也表现得更加“大方”，公告表示将豪掷91亿元建设实施汾酒2030技改原酒储能扩建项目，计划新增年产原酒5.1万吨，建设周期为三年。

山西汾酒的大手笔主要源于其近年来亮眼的业绩增长。2017-2021年，公司年营收一路从63.6亿元增长至200亿元，净利润从不足10亿元增长至53亿元；五年营收复合增速为26%，净利润复合增速为40%，创造了白酒行业中的“汾酒速度”。2021年以来，山西汾酒股价一路扶摇直上，目前其市值已力压泸州老窖和洋河，稳坐白酒股市值第三的位置。

但相比茅台、五粮液而言，山西汾酒一下子拿出相当于其近三年利润的资金大举扩产，背后亦有其无奈。

“相比酱香型和浓香型白酒，清香型白酒仍需要加大市场培育。”白酒行业分析师蔡学飞说，“过去几年中，山西汾酒已取得了一定成功，但它依然面临着清香型白酒的品质教育与品类价值提升、新市场的持续性动销、渠道建设等现实问题，同时还要面对一线名酒与区域强势名酒的挤压竞争。”

2021年底，汾酒集团原董事长李秋喜卸任之后，市场颇为关注接替其挂帅的袁清茂能否继续带领公司跑出“汾酒速度”。袁清茂也表示，汾酒要在“十四五”末，实现进军白酒行业第一阵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山西汾酒也走上了继续扩产之路。

一线名酒品牌带头“卷”产能，其他酒企们也不愿落后。据了解，年内公布扩产计划的酒企还有今世缘、水井坊、舍得酒业等，其投资规模也都不小。今年2月底，今世缘公告称拟投资90.76亿元实施南厂区智能化酿酒陈贮中心项目，预计将新增优质浓香型原酒年产能1.8万吨、优质清雅酱香型原酒年产能2万吨，年平均净利润达10.45亿元。

今世缘在市场看来不过只是区域强势酒企，还不属于一线名酒品牌。“但扩产对其而言，意义可能更大。未来今世缘一定要走向全国寻找增量，扩产不仅能通过规模效应降低成本，对品牌力的打造也有非常大的帮助。”蔡学飞说。但他担忧，企业是否会因为步子迈得太大最终导致经营性风险，“大趋势下没有标准，只能等时间验证。”

今年4月，舍得酒业发布公告，拟投资建设增产扩能项目，项目预计总投资70.5亿元，所需资金由公司用自有资金并结合银行融资方式自筹解决。建成后，舍得酒业预计将新增年产原酒约6万吨，新增原酒储能约34.25万吨，年新增制曲产能约5万吨。

此外，产区也纷纷扩产。今年2月，清香型白酒核心产区汾阳5万吨白酒生产项目开工；泸州、宜宾、仁怀等产区也均支持当地企业产能扩建和技改项目。

“这一轮酒企扩产，与往年的扩产都不一样。在整体产能过剩的大背景下，此轮扩产带有明显行业‘强分化’趋势下的几个突出特征。”蔡学飞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从一线名酒品牌如酱、浓、清各品类代表，到区域省级强势名酒如苏酒今世缘、徽酒古井贡，再到产区扩产计划，此轮扩产大多集中在名酒品牌，它们都已经完成或正进行产品结构的高端化。”

而酒企们纷纷扩大产能，也正是为了更好地应对中高端之战。“未来白酒的竞争价格带是次高端和高端市场，如果它们没有高品质的基酒做储备，将无法支撑产品结构升级以后的产品高溢价。”蔡学飞说。

扩产就能“喝上好酒”？

白酒激战高端化，优质产能稀缺，酒企们纷纷扩大产能也就成为必然趋势。

“结构性增长已成为白酒行业发展的主旋律。优势品牌、优势企业、优势产区将持续受益，行业集中度逐渐提升。特别是，优质产能供给增长远远赶不上高端消费需求增长，行业‘长期不缺酒、 长期缺好酒’的品质竞争时代迈向纵深。”五粮液在2021年财报中明确表达了其对行业大势的看法。

中国酒业协会名誉理事长王延才也曾对外表示，目前国内白酒总体产能持续下滑，但高品质白酒市场供给仍不到我国白酒产量的1%。

“未来中国白酒消费趋势一定是社交性饮酒占比越来越大。消费者个人饮酒习惯相比老一辈而言，喝的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理性。未来消费者喝酒一定是有目的的，比如结婚、商务、宴请、送礼等场景，社交性越来越强。在此基础上，自然要喝得更好、也更贵了。”蔡学飞表示。

图/视觉中国

好酒的重点在品质，而“产能恰恰是酒企品质控制的基石”。北京酒类流通行业协会秘书长程万松曾指出，“产能是白酒品质控制必须要具备的规模优势，有了足够的产能才能满足优中选优，满足酒体勾调的需要，才能有老酒储存”。

以五粮液为代表的浓香型白酒，由于工艺原因，摘酒工人在蒸酒时会根据酒花品质“掐头去尾”，浓香酒只选取其中最好的部分，五粮液的“名酒率”更是只有20%左右，因此在其投入27.5亿元的扩产计划中，五粮液多次提及“将努力提高五粮液名酒率，确保公司‘十四五’实现千亿营收战略目标”。

不过，扩大规模只是提升品质的第一步，如何从技术上，如传统酿造工艺、科技创新、窖池潜能进一步发挥等方面进行改进，才是产品品质提升的关键。但是，多数酒企在研发投入上，却没有那么“慷慨”。

大手笔推出91亿元扩产计划的山西汾酒，根据财报，其近五年来的研发总费用不足9000万元，2021年研发费用仅有2299万元，甚至少于今世缘、舍得酒业等二梯队区域型强势酒企。相比之下，公司一年投入的销售费用却超过30亿元，在营销上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因此，对于扩产能是否就能酿出“好酒”的问题，前述业内人士表示：“理想和现实之间总存在差距。只是在目前中国酒类消费结构升级迅速的大趋势下，企业都不得不迈出扩产这一步，提前打造规模优势。”

销售下滑，内卷加剧

白酒企业们纷纷掀起“扩产潮”，但白酒新增产能也需要在投产一定时间后才能形成市场供应。随着近年来中国白酒产、销量整体下滑，业界也生起了企业大举扩产后，会否引起“产能过剩”、“消化不良”等担忧。

酒业营销专家肖竹青曾表示，“酱香酒需要在酿造5年后才能够形成市场供给，浓香型白酒要形成高品质基酒也需要3-5年时间”。

今年4月，白酒企业2021年全年和2022年一季度财报相继公布，行业一片报喜之声。如山西汾酒在积极布局中高端产品和扩展南方核心消费市场后，2021年全年收入约200亿元，同比增长42.8%；并在2022年一季度收入达到105.3亿元，同比增长43.6%，净利润37.1亿元，同比增长7成。

洋河股份也在经过主动调整后，业绩明显回升。2021年，洋河股份扭转了连续两年的业绩负增长形势，实现收入253.5亿元，同比增长20.1%。2022年一季度，公司实现收入130.3亿元，同比增长23.8%；净利润49.9亿元，同比增长29.1%。

但业内人士大多对白酒行业今年整体表现的预期，仍旧充满焦虑。“今年整体行情表现不容乐观，半年业绩公布在即，已经听说不少企业可能出现业绩爆雷，相比之前的快速增长出现停滞或明显下跌。”有业内人士也向《财经天下》周刊透露。

“2021年下半年，国内白酒市场已经出现了动销放缓、库存增长的问题。尽管今年一季度白酒股业绩集体报喜，但基于持续的市场影响，二、三季度这类传统的消费淡季，压力可能会从终端传导到酒企。”蔡学飞说，“且本身白酒企业的销售数据对市场的反应也有滞后性，强势的酒企可以通过经销商等共同分担市场压力，因此目前的业绩表现并不能完全反映市场终端的变化。”

因此，程万松也明确提出，现阶段积极扩产的酒企，要实现投产都在三年之后，而且均面向中高端白酒市场。未来的市场行情，当下还无法准确判断，酒企扩产必定造成行业内卷，部分企业可能会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对于企业而言，产能扩张还可能带来企业资金周转和负债率等方面压力，因此企业还是应该量力而行，不可盲目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