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川的春节，能再温暖一年的时光吗？

“把古镇的春节P个图，仿佛它就成为了童年记忆中的模样，那怕你并没在石板路上奔跑长大。”

一样的道理，古镇，仿佛天然就应是传统节日印象里的喜庆背景。

我见过的所有南方古镇几乎都是因水而生，涞滩是其中之一。广阔悠长的长江水系图谱上，星罗棋布着许多还铺着旧日石板路的水码头，聚焦、拉进、放大，江流和古镇就在你眼前开始清晰起来。

涞滩古镇的正门上，迎面而来的是四个大字：众志成城。

这四个字确是字面意义。

据说，涞滩附近的华蓥山原是四川土匪聚集地，为了抵御匪患，涞滩人集资修筑了这城门城墙。

众筹而来的城门城墙想必当初一定恪尽了它们的职守。今天，它们依然环抱古镇，为涞滩人做着另一件事，用身上镌刻的质感和色彩——那些时间带去了又带来的东西，让游客看到这个古镇的第一眼，就认定这是自己想来的地方。

拒敌的城堡成了迎宾的门楼。

黄果树在闲下来的城墙上扎根、攀延。没有一个四川人或重庆人能想象我们没有了黄果树会怎什么样，它与川渝地区密不可分。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它的根才扎得最牢、最实。

在川渝，每一段老城墙上都能找到那么一棵或几棵根系发达的黄果树。这是最具故事性和画面感的一种根，虬结饱满有力，一点一滴的凝固，就是沧海桑田。

进了城门洞，就踏上了涞滩的老石板路。

街边小店的陈设和货品会让所有的古镇都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少不了全国古镇都能找到的标配艺术品，涞滩还是有不少具有亲切地域特色的东西——豆腐乳、橙糖、豆花、水豆豉……

有两样东西我想是涞滩所特长的：一样是阴米，糯米蒸熟后晒干，每家小店门囗都摆上那么白花花一大罐。一样是用整半边猪熏的腊肉，醒目地挂在每家饭馆门口，给人一种深刻的印象。舅舅好几年前来过涞滩，所记得就是这一大爿油光红亮的猪肉。

老街的店铺里有一半是卖食品的小店和饭馆，我们闯过了几个热情揽客的关口，选中了一家挂着“回龙”招牌的饭馆，因为这让我一下想起了李劼人的天回镇，还有那个抹着脂粉、梳着牡丹头，穿着掐翠色牙子青洋缎背心的蔡大嫂。

其次是店堂。八仙桌加长条凳，想必邢幺吵吵们讲道理的其香居茶馆的茶座也该是这个模样。

想必，贾宝玉在秦可卿闺房看到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武则天用过的宝镜，赵飞燕立过的金盘，脸上的笑容也跟我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罗歪嘴喜欢的云集栈饭馆的饭菜是不是也跟这家饭馆差不多。

口味虽然无从比较，但菜确实是旺实热情，三个人一盘腊肉一盘豌豆尖三碗豆花，一共花了75元，老妈表示晚上都已经吃不下了。

有一种简单而又实在的感觉，古镇的气质好像就在这几盘菜里头了。

这忽然让我想起了一路来到这里的过程。

从我们的县级小城市出发，来到涞滩的短短1个小时，我感觉自己在20年的时间里穿梭。

行驶在今天的城乡公路上，你所经历的是中国第二段最奇妙的旅程。

这是一种层次分明的递进，或递减。它逐层过滤，把时间逐渐过滤，把建筑的高大密集逐渐过滤，把街市的光鲜感觉逐渐过滤，也许，也把置身其间的人们逐渐过滤。

出了县城的第一层，是小镇。几栋新建的高层住宅有几分城市感觉，但远未集合成群，剩下的是几条简单的街道，一个下层超市上层酒楼的商业体模样建筑，汽车一晃而过，很快又看到了路边的田园。

第二层，是乡场。看不到太高的楼，路边有镶着马赛克的砖混结构楼房，重要的店铺都建在马路边，这有可能是乡场上最大的一条街。

目光偶然一瞥，看到一栋小楼有一个阳台，阳台上没人，周围也没有。这个阳台并不奇怪，但一瞬间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感到这一切很慢，慢得让人感觉到一种孤寂。

只有在一种极度安静和缓慢的生活里，才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我想到了沈从文在《边城》里的话：

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单纯寂寞里过去。一分安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也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但这些人想些什么？谁知道。

这样的感觉，在今天，有时候叫做“故乡”。

现在可以说到第一段最奇妙的旅程了。我想是高铁。

从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到小县城，所经历的同样是这么一次层次分明的递减和逐层过滤。

高铁与乡村公路，与其说连接的是地点，不如说，是时间。

春节，也是无数人经历这样的骤然穿梭的时刻。

高速的飞驰必定带来剧烈激荡，着力在人的情感上，无异于一次质子分离。

即使是最不会多愁善感的小镇青年，心里也会有一种陌生与不安随时蠢蠢欲动。

这也许可以解释我们在短短的几天内的感受。

我们从涞滩回城了。

广告牌明显更加高大，LED更精致，街边花园设置得更讲究。

今天，有更多的人也在踏上同一条路程。

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