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粉

那天出门办事，很晚才弄到一口伙食，是一家羊肉粉馆。

这几年很少吃羊肉粉了，小时候没得吃，长大后没少吃，最后就有些腻了。但今天锅等着米，肚子等着粮食，哪管的着那么多，先胡乱弄一些填饱肚子再说。

本来肚子挺饿的，但我却只点了一碗小的。也不是吝惜钱，大的比小的多不了几个钱，但有些时候一些看似很明显的问题人就是看不清，当你想回去弥补时，发现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粉还没端上来，我到柜台前用小碟子取了一筷子薄荷叶，一些泡菜，一粒蒜。有一段时间这道工序我是省了的，那个时候想着赶紧吃完赶紧做事，或者想着吃个粉哪有那么多麻烦事，搞得像吃米其林大餐。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加点什么佐料是自己的喜好决定的，但明明知道加了更可口而不去加，却是另外一种意思。这个道理好比旅游，旅游是真正到了目的地时才叫旅游吗？不是的，旅游是从你开始想要旅游，并为此盘算一切时，它便开始了。

曾经我就觉得只有吃大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吃东西，其他只是糊口，现在知道了酸甜苦辣皆是生活的一部分。一碟小菜，几片薄荷不见得就不是生活，踏踏实实过日子，小处有小处的得意，大处有大处的不足。

羊肉粉端上来了，随着碗里冒出的腾腾白汽，鼻孔里钻进一股羊肉的鲜味儿。这家的羊肉粉汤比粉多，面上青红相间，青的是小葱和香菜，红的是炸得酥脆的整个辣椒。我慢慢把蒜皮剥掉，搁在一旁备用，又放进刚才早已取好的薄荷叶，用筷子充分搅拌均匀。

吃粉的先后顺序也是有讲究的。首先你得先喝口汤压压惊。人饿久了以后胃里面是空荡荡的，这时瞬间吃下大量的食物会加重胃的负担。先喝口汤能够让胃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并且汤的好坏，大概也决定了后面正餐时候的效果。

冬日里的羊肉汤入口后是一种温暖滑腻的感觉。待肉汤充分下肚与胃液融为一体，须及时补上一口蒜，再夹上一大筷粉嚼碎下肚——这个步骤绝不能乱，中间也不能隔得太久，否则羊肉的味道会覆盖住蒜的辛辣，或者蒜味会冲鼻，两者都会影响最终的口感——最后也不要忘了再补上一片腌萝卜，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啊”！这该算是一种享受了。

我时常惊叹我们中华美食文化的丰富，大处出彩往往是常态，小处能精彩就真的是本事。而食物之美又恰在五味的调和，世人多喜甜而恶苦，喜乐而恶悲，这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一道菜，光抓一把白糖扔里面，也不见得能有多好吃。

大快朵颐之后剩下的是杯盘狼藉，抹了抹嘴，付了款，忆到自己不喜欢吃羊肉粉的由头，不禁哑然失笑，哪有什么喜不喜欢，腻不腻，不过是人生得意时的推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