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高频交易、封盘拒客，万亿量化私募如何成为年度“最靓仔”

记者 | 刘沥泷

编辑 | 宋烨珺

近期，新晋百亿量化私募凡二投资加入到了封盘拒客的阵营中。

12月15日晚间，凡二投资在其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的《关于凡二投资暂缓部分基金申购公告》中表示，即日起拟暂缓部分基金的申购，已经落实的项目会继续推进，但会适当限制规模。公告同时指出公司希望借此“自我约束”的方式避免资金增长过快导致业绩下滑，更好地保护现有投资者的利益。

据私募排排网不完全统计，截至12月21日，今年内已有11家量化私募发布过产品封盘公告，其中9家为百亿级量化私募。

一方面是封盘拒客，一方面是高频交易下A股成交量连续超万亿引发市场热议，量化私募在市场出尽风头。

那么，未来会是量化的天下了吗？ 面对最近两年来突然爆火的量化私募，很多私募界的资深投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了解量化私募在中国的发展。从2010年开始试水，到2021年全面爆火，量化私募经历了什么？

幼稚期：产品名字中要有对冲

量化投资在国外起步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本世纪初进入中国，在2010年左右因股指期货的上市而获得第一轮爆发增长。

最初国内量化投资经典模式主要就是“对冲”，普遍做法是重仓持有小市值个股叠加反转因子，同时满仓对冲IF指数。

到了2013年，经过了两年多发展的阿尔法策略产品，正好赶上了创业板指从713.86至1500点一年翻倍式的暴涨行情，一段“躺着赚钱”的传奇应运而生。

据资深投资人张敏介绍，那个阶段很多量化私募产品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发行，“到底用的什么策略不重要，产品名字中有对冲二字才是关键，这样才能卖得好。”

这是国内量化私募发展中的第一个小高潮。不过，盲目无序的扩张中，隐患也暗暗埋下。

2014年四季度开始，大小盘转换加速，金融股急剧拉升，特别当年11月10日以后，沪深300指数一路上扬，至同年年底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涨幅逾四成。在此期间，此前一度风头无两的量化对冲策略产品却在投资圈集体失声，由于跌得太惨，多数产品净值纷纷在2014年11月中旬以后停止更新。

短短5年间，从萌芽到高潮再到衰退，国内量化私募的第一波尝试多以失败而告终。

正是因为见证过这样的“故事”，哪怕几年前量化私募显露出再度崛起的苗头，张敏也“没太当回事”。

经历第一次挫折以后，许多量化对冲私募产品的基金经理开始反思自己的投资策略，随后逐渐转向了更加注重风控的精细化管理。

另一方面，2015年4月，中金所相继推出了上证50股指期货、中证500股指期货等， A股市场上对冲的工具也更加丰富了。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市场火热，越来越多海外量化团队的归来为国内量化私募走向正规化奠定了基础。

回过头来看，如今站在百亿规模之上的头部量化私募巨头中，有不少都是在2014年下半年以后由海归团队创办，并开始陆续探索本土化之路。

不过，挑战依然存在，2016-2017年恰好是典型的“量化小年”，受到A股“一九行情”影响，量化私募快速收缩，当时头部量化阵营的规模明显小于股票多头私募。

在百亿量化私募聚宽投资的总经理王恒鹏看来，2017年以前，量化私募整体处于萌芽初期，随便找到一个确定性因子，都可以比较容易的赚钱，量化资产规模之小几乎可以忽略，大众对量化几乎一无所知。

量化巨头九坤投资的基金经理王伟也把2017年作为国内量化私募的分水岭，在他看来，2017年以前，国内量化私募普遍都比较弱一些，都是以对冲为主，可以称之为“幼稚期”。

爆火期：规模过万亿

转机悄然而至，一种名叫“高频交易”的模式成为了破局关键。九坤投资王伟指出，2017年之后大量的高频、偏 T+0策略出现了。

到了2018年，随着“北九坤，南幻方”以及“量化四大天王”一举成名，量化私募进入了新一轮快速扩张期。

2019年9月，私募排排网发布的报告称，灵均投资、明汯投资、锐天投资、金锝资产、幻方量化等五家量化私募的最新管理规模已超过百亿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敏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有问题，这一次量化私募可能真的要崛起了。

自2018年以来，国内量化私募产品的年增长量开始转头向上，并且逐年增加，今年以来绝对数值更是刷出了历史新高。

图：国内量化私募产品年增长数量情况

数据来源：朝阳永续

浙商证券研报指出，量化私募基金在今年风格切换较快的市场中规模增速较快，理论上增速快于私募证券管理规模。如果按照下限（私募管理规模46.56%）测算，8月量化私募规模约为10260亿元，已经超过了万亿，约占A股总市值的1.1%。

据私募排排网数据，国内百亿量化私募在2020年底时仅有10家，到了今年12月中旬已经增加至26家，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增长了160%。与此同时，量化私募在百亿私募中的占比也由2020年底的16%，增长到了今年12月中旬的26%。

图：2020年底和今年12月中旬百亿量化私募数量和占比情况

数据来源：私募排排网

从头部私募发行新产品速度方面，也可以看出量化私募的火爆，据私募排排网数据，今年前三季度19家百亿量化私募一共备案了2437只新产品，其中有9家私募备案的新产品数量都不少于100只，灵均投资和九坤投资更是达到384只和352只。

表格：量化百亿私募今年前三季度备案产品情况

数据来源：私募排排网

量化私募为何突然大爆发？不俗的收益表现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聚宽投资王恒鹏表示，一方面这几年中国市场相对容易获得超额收益，带来了量化私募很好的收益优势，天然吸引资金进来；另一方面今年以来公募基金和主观基金普遍收益较差，这种反差加剧了这个变化。

私募排排网数据显示，截至11月底，26家百亿量化私募今年以来全部取得了正收益，且平均收益高达21%，其中23家私募的平均收益率在10%以上，占比超过八成。同期，有收益展示的59家主观派百亿私募平均收益仅为10.71%。

表格：26家百亿量化私募今年1-11月收益分布情况

数据来源：私募排排网

王伟认为，2017年以后市场整体上进来了大量的资金也是量化私募大爆发的一个原因。

玄甲金融CEO林佳义也认为量化行业目前比较”热“，源于市场中一部分追求稳健收益6-10%的资金从地产信托中流出，今年资管新规完成清算，以及一部分外资的边际增强，使得行业进入了一个较热阶段。

此外，厚石天成总经理侯延军分析主要原因还包括：一是股市去散户化进程加快，机构类资金更偏好稳定性好的量化策略；二是这两年指数横盘，市场风格从抱团到瓦解，更让个人投资者很难赚钱，而量化策略整体与市场牛熊关联度低，市场熊市或震荡更能凸显量化策略的业绩优势；三是量化投资策略逐步受到各类操盘机构认同，很多机构向量化转型或增加量化策略部门，使得量化策略及规模快速发展。

挑战期：封盘拒客

量化私募的发展终究难以一帆风顺，突然爆火之后，规模“天花板”的硬伤再度显现，封盘成了今年私募的热门关键词。

据界面新闻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有灵均投资、天演资本、衍复投资、进化论投资、启林投资、金戈量锐、聚宽投资等多家百亿量化私募宣布封盘拒客。

与此同时，量化私募备案新产品的数量也有明显下降。

私募排排网截至11月18日统计的数据显示，26家百亿量化私募今年以来共备案了3448只私募产品，其中1-10月共备案了3310只产品，月均备案产品数量超过了330只。但11月以来，百亿量化私募备案的产品数量仅为138只，并且宁波幻方量化、天演资本、鸣石投资、申毅投资等四家百亿量化巨头都未备案新产品。

王恒鹏认为，规模和收益在一套策略容量不变的情况下，必然是此消彼长的关系。量化市场没有一个固定容量上限，最终是进入一个规模和超额收益的均衡。在这之前，规模会越来越大，超额会越来越低。

事实也是如此。私募排排网截至11月18日的数据显示，近一个月来量化巨头们整体的收益表现并不乐观，其中仅聚宽投资、诚奇资产、金戈量锐等斩获了超过2%的收益率，同时有8家百亿量化私募近一个月的平均收益率为负。其中，备受关注的“中证500指数增强类”产品成了业绩回撤的“重灾区”。

随着沪深两市成交额连续多日突破一万亿元， “量化交易贡献了A股近一半的成交”的猜测也将量化私募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都认为“贡献了A股一半成交”这种说法过于夸张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量化投资的增多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A股成交量扩大。

量化私募在A股中真实的交易占比究竟多少难有定论，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控诉量化交易的增多让A股市场变得更加难以操作了。

量化交易的监管问题也开始成为焦点。

9月6日，证监会主席易会满在出席2021年第60届世界交易所联合会（WFE）会员大会暨年会时提到，量化交易、高频交易在增强市场流动性、提升定价效率的同时，也容易引发交易趋同、波动加剧、有违市场公平等问题。

11月1日，中基协向部分私募基金管理人发布《关于上线“量化私募基金运行报表”的通知》，除报送频率从“季度”提高至“月度”之外，申报指标也较先前版本细化。

中信证券在研报中指出近期私募产品备案政策趋严导致量化私募产品的发行明显放缓，部分存续产品主动封盘停止接受资金申购。同时监管也在通过细化私募定期报送指标加大针 对量化私募基金的离岸资产“通过北向交易 A 股”这一情况的监控力度。

12年来从无到有，从突然爆火到新挑战，量化私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走向何方还是未知数。

（文中张敏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