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老王》

生活的经验固然会叫人忘记许多事情，但也会叫人铭记一些刻骨铭心的事，这些事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反而会牢记在记忆中。

我村庄上的那些老房屋早已拆除了，村民们都住进了新房，但是那条小街道至今还印在我的脑子里，难以忘怀。我还记得我上小学时，每天都要步行一公里，走过这条小街，街很狭窄，就十几户人家，几家小店而已。不过在这些房子里有一户人家让我特别有印象，房子是平房，很旧，每到春天瓦面上就会生产出一种植物，它沐浴在春光中显得特别美，这户人家住着一位姓王的警察，他很高大，为人老实。

警察老王那时不过三十岁光景，有点秃顶，秃顶是智慧的象征。大家都说他年轻时长得非常英俊，不过他的一条腿在自为反击战中受伤了，据说在一次冲锋中被炸弹的弹片砸中屁股，为此，他还获得二等功，不过等伤好后走路的资式不像平常人，非常不雅观。他可能因为不怎么走路，身体有些肥胖，大家都称赞他的脾气特别好。他与人为善时言行举止无不得体，要是美德的光彩可以蒙上污点的话，那么他唯一的缺点便是一副尖刻的机智配上一个太直率的意志。他出口伤人时不为给他人留一点余地。

他复员后就当了一名光荣的警察，因为走路不便，他的工作特别轻松与舒适，也非常自由。他的眼睛一看到什么事情，他的机智就会把它编成一段有趣的笑话，他有能说会道的舌头，会把事情灵活的表现出来，使老年人听了娓娓忘倦，少年人听了手舞足蹈。

上小学时，我每天很早就去学校，总会路过那间平房，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我总能看见他坐在门口做着一些手工活。有时，我出于好奇，便走过去瞧瞧，他总是微笑着向我解释。我就这样认识了他。当时我注意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里的一些工具；有各式各样的螺丝刀，各种电工钳了，还有一只让我特别好奇的万能表。这些工具对我来说充满新鲜感，充满好奇。我时常看见他帮人家修理一些电器，用螺丝刀拆开电器，然后用万能表测量，非常仔细，然后对症下药，很快电器就修好了。

有一件事我特别难忘候，那是在我上二年级时的一个春天，从家里去学校，要经过一段土路，很难走，特别是下雨天。下雨天的时候，这段路特别泥泞，特别滑，春天的季节总是阴雨绵绵，而路边盛开着美丽的牵牛花，还有特别香的野百合。当时雨不停地下着，我撑着伞在泥泞的土路上向前走，步履维艰；我看见路边盛开着的牵牛花与野百合，这些鲜艳的花朵不但能愉悦我的双眼，也能引诱我的心，让我幼稚的心蠢蠢欲动，想走到路旁去采摘这些花朵。

泥泞的路特别滑，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路边，俯下身去伸手采摘花朵，一朵柔嫩的花被我采摘下，它很快就会枯萎。正当我想采摘另一朵时，一只黑色的猫从田里蹿出来，朝着我这边冲来，我被吓了一跳，急忙躲避，脚下一滑，跌入田中。这时，老王一拐一拐地走来，见我跌倒在田中，马上过来把我扶起来。我的衣服与裤子上都是泥土，生怕被同学取笑，就不想去上课。他看着我一副窘相，便对我说——不用害怕，我去帮你弄一身衣服来。他把我带到他的家里，他就出去借衣服。他家里很简陋，但比较整洁。很快的，他借来了衣服与裤子，我换好了这些，他便送我到校门。在校门口，我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背影特别高大。他的背影慢慢地离去，最后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有许多同学都喜欢看着老王在场上维修电器，同学们都有说有笑，我就走上去帮助老王，做他的帮工，递递工具一类活。大家都非常喜欢警察老王，因为老王和蔼可亲。我听同学说——警察老王在执勤中捡到三百多元钱，就站在原地等待失主的到来。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着，树林里的树叶早已凋落了；但他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冷，心里暖呼呼的，这是一种无私的爱的精神支配着。直到黑夜来临时，失主焦急地找来了，热情地握着老王的手说了许多声“谢谢”。

我非常喜欢警察这个行业，从小也有这样的一个梦想。有一次，我在老王的旁边帮忙做事时，老王便对我说：“你长大了，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还很小，等长大了再说。我觉得当警察很神圣，受人尊敬！”

“你喜欢当警察吗？”

“喜欢，做梦也喜欢！”

“那你应该多读书，认真地读书，将来为这个梦想而奋斗。”

“做警察很苦的，每天要纠维，要指挥交通，还要站马路。不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抑或刮风下雨，警察都必须坚持做这些。”

“这些不算辛苦，我长大了都能克服的。”

“在炎热的夏天站岗，人会晕倒的。”老王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他的笑容渐渐地收起来了。

“人会晕倒的，你骗我！这是不可能的，我就没有听见过警察站岗晕倒的。”

老王看了我一眼，依旧温和地说：“无论我们做任何事情，我们都要全身性地投入，只要一不小心便全在原地倒下，失去了动力，便永远在那里徘徊。”他说完，又埋头修理电器，不再理会我。

等后来，警察老王在街上买了一间房子，就住在街上了。我上小学的路上再也见不到他在那场上维修电器，我每次走过那里，总朝着那边望去，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等我上大专的时候的一个夜晚，在月夜中，在街上的一个寂静的角落，我又一次碰见他。他的头发已经变得像霜一样白，佝偻着身体，双眼无神，讲话也结结巴巴。等他离去后，我站在那里想：是什么使他变化这么大。也许是时间给他的心灵带来的伤害，这伤害是一点一点累加上去，悄声无息的。以后我再也没有碰见他，也不知他生活得如愿还是不如愿，但愿幸福的阳光一直能照射着他，让他如愿。

魏国锋

2021.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