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士云 崇明区建设镇人,1952年出生。1970年应征入伍,1973年退伍同年任村党支委兼16队队长。1974年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1977年12月参加首次高考,1978年5月入读上海师范学院政教系,1980年7月毕业后到建设中学任教。1985年1月担任学校党支部书记。1998年11月转任学校校长。2009年8月离任后担任崇明县教育局党建督导员。2012年退休后至2021年底,先后担任崇明区教育督导室责任督学和扬帆教育评估中心成人培训的专职督导员。现为崇明区文史研究会会员。©本文经授权后发表,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编辑授权。
队长大贤伯
公社化时期,各个大队和各个公社,都有几个生产经营管理搞得特别好的优秀队长,他们是队长中的领头羊。我初中毕业回生产队劳动时的老队长大贤伯,就是一位在大队和公社排得上号的明星队长。
大贤伯姓茅,小名江元,幼辈们有时叫他大贤伯,有时叫他江元伯。他是下放工人,从小去上海学生意,下放前在卢湾区商业部门工作。一九六二年,他响应党的号召,从市区下放回乡,参加农业劳动。
我们两家比较投缘,大贤伯当队长,我父亲是副队长兼贫协组长,两人是同心协力的好搭档。我母亲和大贤伯爱人,在队里一帮老姐妹中,是情投意合的知心人。而我和大贤伯的儿子治忠,两人更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伙伴。
一、和睦家庭幸福多
大贤伯是个独子,其父母早年亡故,家里有一个后妈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在上海的几十年里,家里的事都由后妈和爱人打理。
大贤伯的爱人叫龚珍郎,是正直厚道、贤良淑德的农家妇女。她话不多,但讲起话来很幽默。我们平时都叫她珍伯,有时也叫她江元妈妈。她和大贤伯是说话没有高低的好夫妻,虽然分居两地,但相互体谅,恩爱有加。他们育有四个儿女,其中的小女儿,是大贤伯下放后生的。珍伯从不与人争长论短,家里家外都很和善。她同婆母之间,相互体贴,有商有量,相处得像母女一样。
大贤伯的后妈是守寡后改嫁来的,虽然是后妈,但家里的大人小孩,都把她当成亲生的母亲和奶奶一样厚待。而老人呢,也把大贤伯一家人,当作自己亲生的儿孙一样,着骨着肉。因年轻时身体比较壮实的缘故,她被人取了个“削角牯牛”的外号。不了解的人,都以为她凶狠不堪,其实老人是个非常慈祥的人,她对家里人非常厚爱,对周边人也很友善,她是队里非常受尊敬的一位老人。
母慈子孝,欢乐满堂。大贤伯一家,是队里公认的和睦幸福家庭,是恩恩爱爱的一家人。
二、外行顶头当队长
大贤伯当队长,纯属外行顶头。他从小去上海学生意,没有种过田,许多农活,都是回乡后开始学的。他人聪明又肯吃苦,没几年,就逐渐入了门。队里规模不大,只有近百亩地,近百号人,但人多事杂,管理较难。有能力的人,品性不好,群众不信任;品性好的人,能力不强,管理拿不住。换了几任队长,最后都掼了纱帽。
群雁高飞头雁领,队里由谁来领头呢?大家都想到了大贤伯。他在单位时搞过管理,熟悉管理门道,尽管生产经验少,干农活不在行,但当个队长,还是难不倒他的。大贤伯也不负众望,硬是把这副担子挑了起来。他不耻下问,善于请教,逐渐地入了门,懂了行。由我父亲辅助,两人优势互补,弥补了不足。大贤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莳稻、掘泥和推小车子等技巧活拿不起来,所以他只拿九分半工分,不拿十分工分。有些队长光用嘴,不出力,老来跌倒嘴来撑。但大贤伯不是这样,凡是担得起的活,他总会带头苦干。
队里管理,与其说是生产管理,还不如说是人心管理。俗话讲:种田不来望四方。生产经验不足不是一件难事,理顺队里的人心才是难事。队里人多主意多,常常鹅嘈鸭嘴,队长不能随便听人说话。要让男女老少都能齐心,队长必须要靠管理智慧和人格品德来影响大家。大贤伯有这个能力,他会做思想工作,会调动群众积极性。他知道治队先治风,只有顶住歪风,才能发扬正气。他敢于负责,谁对谁错,他都直言不讳,不偏不倚。他公正无私,中肯贴切,批评和表扬都能掌握分寸。所以,对他的管理,队里人都比较信服。
大贤伯善于学习,农事上有不懂的地方,他会主动请教别人,大家也愿意为他出主意、想办法。因此,队里的生产安排,都能够精打细算,井井有条;队里的播种培管,都能够抓住季节,精耕细作。外行当队长当出了名堂:群众齐心协力,作物长势喜人,粮棉年年高产,收入节节攀升……公社领导多次组织社队干部来队里参观,召开现场会,请大贤伯介绍经验。大贤伯,不仅成了全大队队长中的领头羊,也成了全公社队长中的一颗明星。
三、苦心经营创品牌
大贤伯当队长,能管住关键,干到实处。他力气不大,但总是尽力而为,每次干活,他都满头大汗地干在前面。他在上海时,经常要用自行车为下属的商店配货、送货。每次送货,自行车的前后左右都要挂载许多货物,所以,他练就了一手过硬的骑车本领。当年下放时,他把一辆旧自行车带了回来。当队长后,那辆“老坦克”就成了他的工作和生产用车。外出开会办事,他骑车;队里运输积肥,他骑车。有一阵子,他组织队里会骑车的几个人,远道去北海荡滩拾牛粪积肥。
大贤伯当队长时,队里的荒宅沟、废沟梢、断头沟,纵横交叉;高低田、插花田(飞地),到处分布。这种土地状况,不利于水旱轮作,不利于提高产量。于是,他通过队际协商,来调整队际间的插花田;通过平整土地,来改变队里的高低田。三秋过后,他把电灯拉到田头,组织社员挑灯夜战,通水利,满沟头;拆亢田,填低田,硬是把七高八低的土地,整成了平坦坦的高产田。大贤伯搞平整时,上面还没有号召,但他为了挖掘生产潜力,改善生产条件,要用打造高产田的方法来提高农业产量,这完全是一种历史前瞻的自觉。在他的带领下,原先的荒宅沟、仙水沟和坟沟被平掉了。队里不仅把高低田平整成了水旱轮作的高产田,扩大了三熟制的种植面积,而且还通过土地平整,增加了种植面积,挖掘了生产潜力。在这基础上,大贤伯又带领全队,继续寻找增产增收的门路。
一是扩大养猪业。用扩大集体养猪规模和鼓励私人养猪的方式,发展养猪业。走“猪多肥多,肥多粮多”的发展途径,为农业的持续增产,打下坚实基础。
二是拓展养蚕业。队里利用老张网港的河坡地和杂边地,种植桑树,发展养蚕业。既出售蚕茧为队里创收,又利用蚕粪作田间追肥。
三是发展养鸡业。队里筹集建材,搭建鸡棚,发展肉鸡养殖。养殖的白洛克肉鸡,从苗鸡到成品鸡,七十天就出棚。用船装到上海,卖到提篮桥的屠宰工厂后,光鸡直接运去香港。
四是开发旧河道。利用旧张网港和老岸转河的水面种植茭白,为队里增收。收获的茭白,分别被送去集市出售或直接送往农场连队的食堂。
大贤伯拓展的这些门路,使集体收入成倍增长,年终分红节节攀升。到一九六九年底,队里的年终分红工价,已经达到了一元四角,位居全公社前列。大贤伯为队里创出了品牌:农业生产连年丰收,稳产高产;副业生产广开门路,多种经营;集体收入大幅增长,积累逐渐雄厚;社员分红年年提高,喜悦人心。全队上下同心协力,各项实绩都领先于全大队和全公社,大贤伯成了有口皆碑的好队长。
四、积劳成疾英年逝
大贤伯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引导社员积极向上。他要我创办队里的学习专栏,每期都确定宣传重点,把要表扬的好人好事和批评的不良现象,讲给我听,然后让我撰稿登载。他则在社员出工时,读专栏摆事例,用社员的身边事来教育社员。
大贤伯做思想工作讲究入情入理,他常用“河水满,井水宽”的道理教育社员,只有集体增收了,社员才能多分红。他利用乡下吃讲醵的习俗,沟通社员思想,凝聚全队人心。有一次,他把队里男女社员都组织起来,一次就杀了两只羊。欢乐中的饮酒畅聚,无形中冲淡和化解了社员间平时积存的一些小隔阂和不愉快,促进了全队的团结奋斗。
在共同的目标追求中,大贤伯和我成了忘年交,他甚至把搞好队里生产,争取政治上进步的愿望都跟我说起过。我应征入伍前,大贤伯曾想挽留我,他对我的参军远行,心里是依依不舍的。他是真心真意地想让我留下来,一起把队里的事业做强、做大。
我去部队后,也曾专门给大贤伯写过信,告知自己在部队的情况,同时也满怀信心地期待大贤伯,能在集体事业的发展中,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来。但事与愿违,由于长期的操劳过度,大贤伯在不知不觉中积劳成疾了。那年秋天,他骑车公出,在大队西边横路上转弯时,不慎摔倒了。开头感到胸口一直痛,吃饭时吞咽困难,总以为摔伤了胸棚骨头。后来几经检查,被确诊为食道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那时,医疗技术落后,得了这种病,既没有治疗药,又不能动手术,患者只能坐以待毙,大贤伯就这样倒下了。
大贤伯患病后,大队和公社的领导都对他非常关切,公社的王贤达书记还专程前去看望他。我当时正在温州水警区的岙口塘农场执行抢收任务,得知消息后,也写了几封信,鼓励与安慰他。我非常痛惜他的不幸,真想回去看看他,但天遙地远,军纪不容。待到十二月份时,家里来信说,大贤伯不幸去世了。那年,他只有五十一岁,队里人都为他的病逝感到十分悲痛!我只能默默地站在浙江三门的岙口塘,遙向家乡方向鞠躬致敬,祈祷大贤伯天堂安息!
五、人生总会有遗憾
大贤伯的英年早逝,既是个人不幸,也是队里不幸。按照他的发展思路,队里生产发展后,他还会去闯发展队办工业的新路。如果真能这样,队里将又有一番新景。
写到大贤伯,我也不能不写大贤伯在上海时的红颜知己佩英阿姨。阿姨全名王佩英,相貌出众,聪明贤惠,心灵手巧。在上海时,阿姨的家就是大贤伯的家,她的儿女都把大贤伯当作父亲一样尊重。佩英阿姨对大贤伯一往情深,大贤伯下放后,会裁缝手艺的佩英阿姨,每年秋冬季节,都会来崇明做裁缝,顺便也和大贤伯见上一面。佩英阿姨的裁缝技艺,在乡下是很受欢迎的。她到哪家,就吃住在哪家。在乡下,她又结交了好多老姐妹。她和我母亲相当投缘,两人也以姐妹相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佩英阿姨是大贤伯在上海时的老邻居,他们一个守寡在家,一个单身在沪,在日常的相互照应中,不可避免地好上了。对他们上海时的相好,珍伯没有作过计较。但在下放后,佩英阿姨再来崇明,珍伯就想不通了:在上海时,已经随你们了,现在下放回家了,怎么还要赶过来相会?任凭大贤伯怎么解释也难以说服。两个女人一台戏,有一次,珍伯好人发火了,两个人大吵了一场。大贤伯夹在当中,左右为难:一个是结发夫妻,儿女相连;一个是红颜知己,挚爱情深,说谁好呢?大贤伯真的犯了难!我常想,大贤伯如果不下放那该多好啊!城里乡下都有家,红旗、彩旗都可挂。
感情上的纠结,是一言难尽的。佩英阿姨是单身,她对大贤伯的感情非常专注,她的全家对此都很认可。大贤伯单身在外,有人给他照应,家里人也都知情认可。本来是各美其美的事,但真要走到一起时,女人间那种竞争与对立的天性就显现了。我相信,佩英阿姨对大贤伯也是真爱,她来乡下做裁缝,也不带任何目的,只要能见上一面,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说来也巧,大贤伯去世后没多久,一向身体健朗的佩英阿姨,也在郁郁寡欢中随他而去了,这也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心灵感召吧!在地难成连理技,在天也作比翼鸟!大贤伯和佩英阿姨的这段没有法律许可的情缘,也许在天堂里得到了延续。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大贤伯离开我们已有五十多年了。作为忘年交,我依然怀念他那高尚的人格品德,怀念他在队长生涯中的拼搏奋斗,怀念他为队里共同富裕所作的呕心沥血的努力……大贤伯是永远活在我心中的一个好长辈和好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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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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