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寒
《——【·前言·】——》
流村的那块木牌,只有八个字“王洪才棉花试验田,毛泽东停下了脚步,他眯起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一秒,他高声喊道:“谁是王洪才?王洪才在哪?”
五月底,冀中平原,热气腾腾,毛泽东从徐水县的视察赶来安国县流村,随行人员密密麻麻,地方干部一路小跑,生怕慢了一步。
这是一次没有预演的下乡,没有红旗,没有锣鼓,只有一路尘土。
流村农业社早在几天前接到风声,社长焦头烂额,连夜挑选最好的棉花地,树起木牌,涂上油漆,写上“王洪才棉花试验田”。
名字必须写得大,产量必须写得高,王洪才是谁?有人问。
社干部说,“王洪才,干活最快的那个,挂他名。”
当天上午,毛泽东走过高粱地,问了密度,又走过玉米地,问了亩产,到了棉花田,他突然停下。
那块木牌,歪歪斜斜地插在田头,白漆未干,字迹粗大,像是拿扫帚蘸墨写的。
毛泽东眯眼读了一遍,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炸雷,“谁是王洪才?”
没人动,地方干部愣住了,随行的中央人员也没反应过来,空气里只剩下风吹棉叶的沙沙声。
毛泽东又问了一遍,“王洪才在哪?”声音更高了,透着不耐。
田埂那头,一堆人扒拉着找,社干部慌了,有人撒腿跑去喊。
五分钟后,一个赤膊男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裤腿卷到膝盖,身上全是泥,额头还挂着汗珠。
他一边跑,一边喊:“我!我就是王洪才!”
毛泽东看着他,没笑,也没动,只是盯着,眼神很冷。
王洪才一到跟前,双手搭拉着,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没人教过他怎么见国家领导人,他只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
毛泽东问:“这田是你种的?”王洪才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是我种的,自己试的种法。”
毛泽东蹲下身子,捏了捏棉株的叶子,又顺手扯下一根棉秆,捻了捻泥土,没人敢出声,连虫鸣都像是停了。
“怎么种的?”毛泽东问。
王洪才结结巴巴地讲:棉田分成两条垄;高的一行,低的一行;高垄少种,低垄多种;阳光好,棉花长得快;雨水多,低垄也能保湿。
毛泽东盯着他说话的嘴,听得很细,半晌,毛泽东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好办法!”他一字一句地说,“丰收后,推广!”
身后的地方干部一听,忙着记,一个劲地在本子上写,生怕漏掉一个字。
毛泽东接着问:“你亩产多少?”
王洪才挠头,“阳垄三千七百棵,阴垄六千三百棵,一亩能打三百斤籽棉。”
毛泽东点点头,“有根据。”
他说话慢,但每个字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那天的棉田,出了名,“王洪才”这三个字,第二天就出现在河北日报,一个农民的名字,跟全国农业高产运动挂上了钩。
而真正的王洪才,回到地头,还是拿着锄头挖土,没车接送,没奖金,只有一张被记者抢着拍的照片。
棉花地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王洪才自己也没想到,一块田头试验,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年,流村的地,挤满了人,大跃进开始了,上面压着任务,下面扛着指标。
亩产两千斤?那是别人家的神话,普通社员,能守着自家半亩地种出粮,就谢天谢地了。
流村的地,盐碱,板结,春天积水,秋天裂缝,棉花不好种,更不好收。
王洪才不信邪,他偷偷琢磨,哪块地长得好?哪块死得快?
他发现,高处的棉花健壮,低洼地反倒水灵,如果垄高一点,能避雨淹;如果垄低一点,又能多吸水。
这一年,他自己动手,推着锄头,在地里刨出一条一条高低错落的垄。
村里人笑他,“王洪才疯了,棉花还分阴阳?”
没人帮他,连社干部都不吭声,这种事,成了是创新,败了是耽误。
王洪才咬牙干,每天天不亮就下地,一天推二百条垄,一棵棵点种,太阳下山了,才一身汗泥回家。
到了夏天,棉花开花了,阳垄的棉株壮得像小树,阴垄的也撑开了绿伞,这一片田,比旁边的地,高出一头。
王洪才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没喊,也没说,只在木牌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八个字:“王洪才棉花试验田。”
没想到,这块小木牌,引来了一场地震。
毛泽东离开安国县后,流村炸开了锅,王洪才的名字,挂上了社务公开栏。
印在了县里的简报,又传到了地委、省里,最后进了中南海的文件袋。
河北日报派了记者,新华社派了通讯员,一个普通农民,成了焦点。
“群众的智慧,能超越一切。”这是后来印在简报上的原话,每个字,都像铁钉。
流村农业社开大会,社干部讲得口干舌燥。
“王洪才同志,敢闯敢试,不怕失败,为我们树立了榜样。”话音刚落,全场鼓掌。
王洪才站在主席台上,满身尴尬,新买的蓝布衣服太硬,领子卡着脖子,他不习惯穿皮鞋,脚趾在里面蜷着。
他听不懂那些话,他只知道,棉花是自己一锄头一锄头种出来的。
“阴阳垄”三字,被抄进了全国农技简报。河北以流村为样板,推广到全省,各地农业社组团来参观,有人拿着尺子量垄高,有人趴在地上抄密度。
王洪才被拉着走访,有一次,走到别村,社主任问他:“王大哥,啥是阴垄?啥是阳垄?”
王洪才想了想,干脆说:“高的是阳,低的是阴,阳多晒,阴多吃水,记住了?”
人群里一片笑声。
推广是推广了,效果呢?不是每块地都适合。
有的地方,土质不同,水源不同,高低垄一搞,反倒出问题,有的棉株疯长,不结桃,有的烂根,减产。
地方干部不管,只要有样板田,只要有好看的数字,大队小队争着立“王洪才式试验田”牌子,数据一层层上报,亩产数越抄越高。
王洪才心里明白,“我的法子,不是万能的。”但没人听他讲。
秋收那天,他一个人蹲在田头,看着棉田发呆,周围一片忙碌,社干部举着棉花秆,拍照留影,县里人开着吉普车来取样,棉桃装了一麻袋。
王洪才想起自己推垄时,磨破的膝盖,想起夏天蹲在田里拔草,手掌磨得起了血泡。
他挠了挠头,“不就是种块地嘛,有啥稀奇的。”
冬天来了,田野安静了,流村农业社挂上了“先进单位”的大牌子,机场、托儿所、俱乐部的规划图画了好几张。
毛泽东在视察时说过一句话:“农村,也要像城市那样。”
地方照做了,但流村的人知道,日子还是得下地,棉花还得一锄一锄种。
王洪才没再出风头,他照旧天不亮下地,挑着锄头,蹲在垄边,刨土。
棉花地空荡荡,风吹着,一层一层的垄起伏着,没人再喊他名字,没人再立木牌。
只有偶尔路过的孩子,指着远处喊:“那就是王洪才种棉花的地。”
更新时间:2025-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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