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思念

雪又落下来了。

推开窗时，整座城市已经白了三分。细碎的雪沫子乘着北风旋舞，落在睫毛上便化成微凉的水珠，像谁在眼眶里藏了半融化的月光。我裹紧围巾出门，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这声音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落雪的清晨。

街角那家老书店的玻璃门上，冰花正以缓慢的速度生长。记得她总爱用指尖在结霜的玻璃上画小兔子，说这样冬天就不会孤单。此刻玻璃干净得发亮，却再没有歪歪扭扭的兔耳朵了。书店里飘出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萨克斯风的旋律混着雪粒子敲打橱窗的节奏，在空气里酿成微醺的酒意。

口袋里的钢笔硌得肋骨生疼。这是她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笔帽上还留着她名字缩写的刻痕。去年整理旧物时发现笔杆里藏着张折叠的便签，褪色的蓝墨水写着"雪停了就去看海"。可我们终究没能等到雪停——她在那个春天搬去了南方，带走了所有关于海的承诺。

雪越下越密，路灯在雪幕里晕成模糊的橘色。我蹲下身，用冻红的手指在积雪里写字，一笔一划都是她的名字。刚写完最后一笔，北风就卷着新雪扑过来，字迹很快就淡了，像从未存在过。忽然想起她说过，真正的告别不是流泪，而是某个寻常的雪天，你抬头看见落雪，却想不起最后一次和谁并肩走过雪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天气预报说明天雪就会停。我站起身往回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也许有些思念就该这样，像雪落无声，却在心里积成永不融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