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 | 美国挑起关税风暴或将重塑全球天然气贸易格局

美国宣布“对等关税”以来，世界主要天然气交易点价格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回望今年一季度，全球天然气市场供应维持紧平衡状态。其中，欧洲去冬今春出现几波寒潮天气使其天然气库存较快下降。亚洲市场尤其是中国市场因为暖冬而出现市场需求疲软。

展望未来，全球LNG产能将于2025—2028年期间集中释放。美国、卡塔尔、加拿大等国的LNG项目将相继加速投产。未来几年内，全球LNG供应量将显著增加。跨国管道运营方面，俄乌冲突导致俄罗斯过境乌克兰输往欧洲的天然气呈现断崖式下降。如果俄乌实现和平，俄罗斯管道气满足欧洲需求或将再次成为现实。此外，从今年起，挪威对欧洲管道气以及俄罗斯对中国管道气输量增加，向全球天然气市场有效注入增量天然气，弥补了全球范围内天然气的贸易缺口。

从需求侧看，亚洲仍将是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长的核心区域。中、日、韩以及东南亚及南亚诸国随着经济复苏、增速提速以及能源转型，国内需求增长必将进口更多天然气资源。美国自身天然气需求较高。欧洲将保持目前天然气消费水平。总体而言，在不出现突发地缘政治事件以及极端冷热天气的前提下，未来几年全球天然气供应基本面将呈现相对宽松态势。

然而，美国宣布对贸易伙伴实施“对等关税”，直接引发了全球经济的担忧情绪，国际气价随之进入下跌趋势。美国关税政策到目前为止尚未对全球天然气基本面产生影响。然而，随着全球经济前景持续恶化，全球天然气需求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进而令国际气价承压。但在基本面整体偏紧的情况下，预计二季度气价跌幅有限。当前情景下，预计二季度东北亚LNG现货均价为10.5～12.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

短期来看，4月14日，美国亨利枢纽（HH）天然气期货价格跌幅达1.8%，至3.4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较本月初已下跌12%；欧洲天然气交易中心（TTF）价格仍处于近一年来低位，盘中价格报33.76欧元/兆瓦时，较本月初跌幅已超20%，较今年2月初高点降幅达到45%。一季度，亚洲地区进口LNG 6686万吨，同比减少8%。欧洲市场一季度供需基本面为资源偏紧，主要原因是欧洲冬季寒流来袭，气温偏低，导致天然气消费攀升。供应面基本保持平衡，进口LNG有效弥补了俄罗斯管道气断供部分。睿咨得能源数据显示，一季度，“欧盟27国+英国”管道气进口量合计为468亿立方米，同比下降8%。从目前情况看，二季度全球市场将延续天然气供需紧平衡状态。欧洲补充地下气库将消纳市场上一部分天然气资源，以支撑市场基本面。北美及非洲在建LNG项目将于今年底投产，预计届时LNG增量将在1200万吨左右。另外，特朗普此番加征关税导致全球贸易局势紧张，其中大宗商品市场情绪波动较大，进而造成国际天然气价格上下波动。

美国建设天然气液化及出口设施所需的零部件和机械设备很大程度上依赖进口。特朗普的贸易关税直接抬高了这些关键组件与模块的成本。长远看，特朗普此轮关税政策可能会导致美国在LNG国际市场上竞争力下降。而美国出口的LNG价格上升，将导致国外买家寻求其他供应来源，进一步压缩美国LNG在全球的市场份额。

另一方面，特朗普2.0时代希望进一步加大美国国内油气上游勘探开发力度以期进一步巩固其油气生产在全球的主导地位。美国实施的“对等关税”及报复性关税政策对美国自身油气勘探与开发上游行业将产生多方面影响。一方面，“对等关税”可能导致油气勘探与开发所需的设备和材料的进口成本增加，从而影响美国国内油气企业的生产成本。另一方面，“对等关税”及对某些国家采取的报复性关税措施将提高这些国家购买美国油气产品的成本，进一步抑制美国油气出口需求。而这些国家或将转向其他油气资源国以满足自己的能源进口需求。

中美能源领域实质性合作以美国石油巨头在华投资及双方企业的天然气贸易为主。在天然气贸易领域，中美业务合作仅限于LNG贸易，即中国买家购买产自美国本土的LNG资源。4月12日起，中国调整对原产于美国的进口商品加征关税措施，由84%提高至125%。所幸的是，中国每年进口美国LNG的数量有限。进口自美国的LNG仅占中国整体进口LNG总量的5%，在中国全部天然气供应量中占比不到1.5%。据统计，2021—2023年，中国企业总共购买了2626万吨/年的美国LNG。其中，2076万吨/年将于2025年之前交货。2024年全年，中国进口美国LNG仅为400余万吨，而其中92%的LNG长协贸易合同是基于FOB条款。

综合中国石油、中国石化及中国海油等石油央企分析研究数据，不难看出本轮美国关税变化对中国近期的影响很小，基本不会对中国整体天然气供应产生影响。这主要得益于中国国产气产量连续多年每年增加10%左右、进口管道气增量按计划实现以及LNG资源进口多元化。所有这些积极因素都将较好地将美国关税带来的潜在影响充分地化解掉。

展望未来，考虑到目前中美贸易关税僵局，预计未来在中美双方没有解冻之前，中国不会进口美国LNG。因此，关税对中美LNG贸易的影响实际为零。那么，中美贸易战导致美国LNG失去价格竞争优势而难以进入中国市场。这对中国天然气整体需求是否会带来影响呢？答案有不受影响和受影响两种。

不受影响，是基于中国天然气供需的独特业务模式。中国的天然气资源池具有庞大的供应支撑系统，这完全得益于国产气占据半壁以上江山，持续稳定的中亚、中俄及中缅管道气保障，以三大石油公司为代表的进口企业形成的LNG进口资源多元化长协保障以及根据突发极端天气而适时随时灵活引进的LNG现货资源等一整套组合拳战略实践。当然，中国丰富的煤炭资源以及蒸蒸日上的新能源发展基础，也将充分发挥能源“压舱石”及必要补充作用。此轮中美关税战造成的美国LNG资源缺口，中国完全可以通过其他国家的多元进口渠道得以弥补和满足。

受影响的逻辑思路是，天然气市场早已从各国相对封闭的市场完成向全球一体化过渡，世界任何地方的供需变化、地缘政治敏感事件、极端天气、上游产能增减、贸易保护主义等，都将深深影响全球天然气市场。中国也不能在天然气市场格局变化及重塑过程中独善其身。美国发起贸易关税战，无疑将导致各国天然气生产成本上升及天然气产供销业务链的效率和利润下降。因此，全球正常贸易受阻，进而拖累全球经济发展，最终将影响到每个国家。

据商务部数据，中国出口美国商品中，包括锂电池、工业机械、电气设备在内的机电产品占比最大，另有塑料、玩具、汽车及零部件、钢材及部分化工品等。面对美国对中国的恶性关税政策，生产上述产品的这些企业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面临美国订单断崖式下降的尴尬局面。这些企业产能过剩、产品积压，车间将被迫停工，工厂停工又将直接导致用能减少。在提倡节能减排绿色发展的今天，工厂大都使用天然气作为燃料。在这种出口受阻、工厂停产的新形势下，天然气需求必将受到明显影响。如果这种情景发生，那么未来几年中国天然气消费量将很难突破4000亿立方米/年。据卓创资讯预测数据，2025年LNG进口量或达到7259万吨，同比下降约5.4%。关税战抑制需求，将导致天然气价格小幅调整。因此，本轮中美贸易战会对中国天然气市场带来一定影响，但由此导致的量价调整总体在可控范围内。总体判断，中国天然气供应及价格不会出现大起大落的局面。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作者系资深能源战略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