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新疆子弟学校的缝纫房内,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工正认真缝着军装补丁,忽然听说有个老红军向她提亲。
当她看见那位老兵满脸的风霜、胡子花白,竟然已是63岁的年纪,便笑着摇头。

“这是来找儿媳妇的吧?”
然而,正是这位来自湖南石门的老人向多本,成为女工命运的转折点。
这位老红军是谁?他们又有怎样的故事?
1904年,湖南石门山路泥泞,湿滑如油,向多本年仅16岁,瘦得像竹竿,皮肤黝黑。
身为挑夫,他没有别的选择,每天凌晨天不亮就得出门,一边挑着货,一边提防山里的滑石、野狗、拦路的匪徒,一旦天黑,脚下就是黑黢黢的悬崖。
年轻的时候,向多本梦想也曾有过,自己攒够本钱在镇上开个油铺,还可以娶个老实巴交的姑娘,生两个孩子,一起种地、过日子。

但他也很快明白了,挑夫连白天都走在别人不愿走的路上,哪还有资格做梦,三十年如一日,他的步伐变得更沉,背也更弯,依旧挑着那副扁担。
一次,父亲病倒了,家里无钱请郎中,向多本只得挑上满满一担桐油,一步一步把货挑到镇上,等他将油卖出去,回家时天已经亮了,走进屋只是对母亲说了句。
“爹的药,我换回来了。”
那年他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却不再挺拔,村里人常打趣他这辈子怕是挑扁担挑到死,他总是一笑了之,把扁担又往肩上一挪,那沉重的木头仿佛长在了他的骨头里。

就在他以为,这一辈子就要这么熬过去的时候,命运忽然敲了门。
1935年8月,红军来了,一支穿着灰布军装的队伍从远处行来,口中喊着“为穷人打天下”的口号,向多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这一辈子没怕过山、没怕过路,唯一怕的就是自己永远翻不出这个命,没有回头,没有多问一句,迈步朝那队红军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决。
“我想跟你们走。”
“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走得动路吗?”
“这身板还能挑三百斤石头上山,要不你们试试?”

几天后,向多本正式成为一名红军战士,那副曾让他饱受苦痛的扁担,终于在他放下的那一刻,成了命运里最光荣的起点,别人背枪,他挑石磨,一副重达百斤的石磨成了他的战友。
“老向啊,你都这把年纪了,磨子太重,换个人挑吧?”
“这磨要是倒了,后头的锅也得饿肚子。”
昂他们穿越雪山草地,粮食早已告罄,树皮、草根、皮带,全成了口粮,向多本体力消耗本就比其他战友更快,起初勉强跟得上队伍,直到脚步开始打晃。
直到一天夜里,他终究还是倒下了,身子一头栽进沼泽,石磨砸在身边,直到第二天清晨,负责收容伤员的部队经过这里,才发现他这位还没死透的老兵。

当时,红军已经弹尽粮绝,伤员都只能靠喝草根汤吊命,一筹莫展之际,贺龙吩咐警卫员将他的老战马被牵到后勤处,炊事员咬牙挥刀,才有了一锅热腾腾的肉汤。
向多本就是在那股香气里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同样憔悴的战友们,哑着嗓子问。
“我还在走吗?”
“你还在走,老向,你走不完的路,我们帮你挑。”
之后的几天,他靠着炊事班的照顾恢复了些力气,又重新回到了队伍,仍旧挑起那副石磨。小伙子们看着他背影,心里都暗暗佩服。
“老向不是人,是头牛。”

1937年春天,向多本在西安加入了共产党,接下来的岁月里,他奔赴忻口、雁门关、麻家寨……每一场战斗都在生死线上徘徊。
一次冲锋,他第一个跃出战壕,结果被敌人机枪扫中过左臂,血溅满胸膛,直到晕过去,他的手还死死攥着步枪,那一次的枪伤让他一生左臂僵硬,手指无法完全伸直。
40年代,王震旅长看向多本年纪大,把他调到三五九旅的家属队,任职子弟学校的管理员,他笑着说。
“首长,您放心,我看娃比打仗还仔细。”
从那以后,他白天管孩子,晚上还帮炊事班干活,手里还是离不开那口旧石磨,岁月磨去了他手上的茧,却磨不掉他骨子里的那股硬劲,如他所言。

“活着的人,就得往前走。”
1951年,新疆军区八一子弟学校的一间缝纫房内,陈玉华正弯腰踩着缝纫机,她三十出头,是厂里出了名的巧手,一天中午,几个女工笑嘻嘻地凑过来打趣她。
“玉华,有人托人给你提亲啦,说是部队的老革命,叫……叫向多本!”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爸那个年纪的人还想娶媳妇?”
“我们也吓了一跳,人家说那老同志63了,比你大整整一轮还多!”
那年,向多本刚从新疆军区离职下来,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一身硬骨头,看起来不比四五十岁的人差,只是从没成过家,陈玉华听了他的故事之后,说了一句。

“人这辈子,不光要活,还得有个伴儿。”
两人第一次见面,向多本穿了一身干净的灰军装,陈玉华走过来,他立刻站起身,声音略微发颤。
“我……我姓向,大概你听说了,我这人年纪大,不识字,也没什么本事……”
“你比我大,这是实话,但没本事,这我可不信。”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从向多本16岁开始当挑夫说起,一直说到长征的石磨、贺老总的马汤,再到他手指因枪伤再也伸不直的往事,陈玉华听得认真。

过了两个月,两人办了婚礼,几位首长送来几副红布喜联,什么仪式也没有,朴素的婚事却成了整个单位最轰动的新闻。
“玉华你这是图什么?他比你爸爸都大。”
“估摸着是冲着老向的部队关系去的。”
可陈玉华听见这些话只是笑笑不理,她清楚自己选择了一个风雨打不垮、吃尽人间苦却还活得通透的人,比起那些斤斤计较生活的青年人,她更愿意陪着这个实在的老头子过日子。
婚后的日子简单却温暖,就在1953年陈玉华第一次怀孕时,医院都吓了一跳,医生看看她又看看那个大龄丈夫,小声说。

“老爷子你这是造福国家啊。”
向多本乐呵呵地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年他65岁,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取名向红,三年后,又添了一个儿子,向计青。
从戎一世的老兵,终究学会了做一个父亲,那些年,他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别人打麻将、下棋,他不是在院子里翻土种菜,就是抱着一本翻得发黄的《毛选》看得津津有味。
红军老兵终于有了家,风雪一生,暮年归暖,他不是被时间落下的人,走得慢却从未停。
向多本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活到传说里的人,之所以长寿,只是比别人活得慢一点,想得开一点,吃得少一点。

从离休那年起,他就像一口旧石磨,每天早晨六点半,村头的鸡叫还没落,他已经准时推开木门,赤脚踩在地砖上,披着件旧棉袄,开始洗脸。
他洗的可不止是脸,而是按顺序慢慢洗,眼角、耳后、鼻孔、舌头,甚至牙龈、下巴,洗完还要用指腹轻轻按摩,节奏分明、有板有眼,全程下来至少十五分钟。
向多本一辈子只吃三种肉,猪肉、鸡肉、鱼肉,别的一概不碰,少油少盐小火慢炖,每顿最多吃二两,主角永远是白菜、萝卜、大蒜、洋葱、黄豆芽这些便宜货。
此外,他从不乱吃补药,连鸡汤都要分三顿稀释了喝,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几十年从不吃晚饭。

每到黄昏,泡上一杯姜糖茶,偶尔饿了就嚼点自种的南瓜干,或者拿一小撮花生米就着热水嚼几口。
“您这样不得胃病?”
“胃病不是饿出来的,是撑出来的。”
向多本几乎从不生气,遇上不顺心的事,就自己到后院种菜,一边锄地一边哼红军歌,所谓“气生百病,乐能解毒”,别人说他是牛命,他却摆摆手。
“不是命硬,是我活得有节。”
105岁那年,想多本忽然早起咳嗽频频,别人劝他别太劳累,他却当场戒了烟酒。
“我这老身子,还能修一修。”
“爷爷,您都活到这岁数了,还戒个啥?”
“再活几年,能看你们都成家,才不亏。”

就这样,他真的又活了十年,2004年,新疆自治区想为这位百岁老寿星办一场座谈会,向多本听了笑着摆手。
“人老了,不能再给组织添麻烦,你们要写我,就写我这一生吃了啥、想了啥,别写我活了多少岁。”
5月20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向多本忽然感觉呼吸变得沉重,子女从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八路军军装,还是陈玉华亲手缝的,左胸口别着红军纪念章。
当他穿好军装,坐在床头,缓缓闭上眼睛,最后说了一句话。
“人哪,活一辈子,不在活得长短,要活得有理有节。”
向多本像一头走完春秋的老牛,终于放下了肩上的扁担,平静地走完了最后的路。
更新时间:2025-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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