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公元62年的洛阳城，一个年轻人正伏案抄写公文。竹简上的墨迹未干，他的手指已被磨出血泡。突然，他抓起案头的毛笔狠狠摔在地上，墨汁溅了满墙。这个举动吓得同僚们目瞪口呆，却无人知晓，此刻摔碎的不仅是一支笔，更是一个时代的枷锁。

这个年轻人名叫班超。

二十年前，他还是扶风郡一个寒门子弟。父亲早逝，兄长班固在洛阳当个小官，勉强维持全家生计。为了糊口，班超每日替官府抄写文书，一写就是十年。那天，当他再次抄完《史记·张骞列传》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长满了老茧，而史书中的西域却依然遥不可及。

"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他拍案而起时，同僚们哄堂大笑。有人揶揄："你这辈子能混个县令就不错了。"班超却盯着窗外南飞的鸿雁，说出了那句震古烁今的话："小子安知壮士志哉！"

贰

扔掉笔的第二天，班超报名参军。军中老卒看着这个文弱书生直摇头，直到某次夜袭匈奴营地，当所有人缩在营帐里发抖时，班超竟带着十人小队，举着火把冲入敌营。火光中，他挥刀斩断匈奴军旗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霍去病河西大捷的剪影。

三年后，朝廷要派使者联络西域鄯善国。这本是个送死的差事：西域诸国在匈奴铁蹄下摇摆不定，汉使去了不是被杀就是被囚。当班超主动请缨时，连皇帝都忍不住问："卿可知此去九死一生？"

他当然知道。但当驼队穿越死亡之海时，他怀里揣着的不是通关文书，而是张骞留下的西域地图，那张被血与沙浸透的羊皮，标注着三十六国风云变幻。

叁

在鄯善国，班超遭遇了人生最大危机。起初国王热情款待，三天后却突然冷淡。敏锐的班超连夜绑架了匈奴使者，当他把血淋淋的人头扔在鄯善王面前时，整个宫殿鸦雀无声。"汉使如明月，匈奴似流萤。"他擦着剑上的血，说出了这句被后世传颂的外交名言。鄯善王当即跪地臣服，西域第一颗棋子就此落定。

此后的三十年，这个曾经的抄书匠带着三十六名勇士，穿越雪山沙漠，收服五十余国。最惊险时，他在疏勒城被匈奴围困半年，粮尽援绝之际，竟带着百姓挖地三尺找鼠粮。当援军终于破城而入时，看见的是饿得皮包骨头的班超，仍死死攥着象征汉朝威仪的旌节。

肆

公元102年，七十一岁的班超上书乞归："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返乡途中，西域百姓夹道相送，有人捧着葡萄美酒，有人献上和田美玉。他全部谢绝，只带走一抔西域黄土，后来这捧土被撒在洛阳城头，化作丝绸之路的星光。

这个曾被人嘲笑的抄书匠，最终让汉朝的疆域向西延伸四万里。他摔笔时溅落的墨点，在历史长卷上晕染出最壮丽的西域长卷。当我们在敦煌壁画中看见使者西行的队伍时，领队那人扬起的披风下，永远藏着半截未写完的竹简。

（故事取材自《后汉书·班超传》，细节参考历代史家考证）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