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女发言人衣服花边平阳造？记者实地探寻中美贸易利益链

潮新闻 记者 甘凌峰 赵琛璋 视频 刘琨 共享联盟·平阳 林斌 罗燃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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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用对等关税施压中国引发的风暴愈演愈烈。默默无闻的渔塘村，因中国外交官张志昇的一则帖文火了。

“攻击中国制造是工作，享受中国制造是生活。”近日，张志昇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点出白宫新闻发言人卡罗琳·莱维特的着装系中国制造，并在配图中转发网友认领留言。不仅卡罗琳这款红色连衣裙被广东歌力思集团认领，网友指出连“这衣服领口门襟的花边还是麻步镇渔塘织的”。

麻步镇渔塘，一个陌生的名字。究竟在哪？记者一番核实，确认此地为平阳县麻步镇渔塘村，温州南部一个三面环山的偏僻村落。

4月18日，记者从温州市区出发，驱车一个半小时来到渔塘村。虽然地处偏僻，却是繁华景象。在村子中心的渔塘东路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花边。延伸到附近的230省道，大大小小的花边企业林立两旁。

麻步镇拥有“中国针织花式纱线生产基地”称号。共享联盟·平阳 陈尔杰 摄

“这个花边是哪家企业生产的？”记者拿着照片四处打听，结果却出人意料。好几家花边企业都说自己生产过类似产品。渔塘村党支部书记黄圣林说，“只要客户喜欢，渔塘村无论什么花边都能织出来。”

这并不夸张。起源于上世纪70年代，花边已是当地的富民支柱产业，广泛应用于服装、工艺品、箱包等领域。渔塘村300多户村民中，九成以上的收入与花边纱线相关。扩大到麻步镇，一个4.4万常住人口的小镇，最多的时候有7000余家花边作坊。国内市场占有率达70%，全球市场约占30%，麻步镇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中国针织花式纱线生产基地。

在渔塘东路，温州森众针织有限公司就找出了卡罗琳衣服上的同款。公司相关负责人林爱敏说，他们生产的花边有上万种花式，前两天看到帖文后，马上从公司在广州的门店里找到了。“这是纱线，这是银丝，这是亮片……”她细致地向记者解剖花边的构成和奥妙之处，“小小的花边，是女装等的点睛之笔。”

花边生产车间。 刘琨 摄

这样的一款花边，是如何漂洋过海穿在美国消费者身上的？平阳县针织花边商会名誉会长陈治任给记者解惑：花边生产出来后，进入广州、义乌等地的服装辅料批发市场，或在电商平台销售。国内成衣厂根据全球各地品牌公司的订单，再到批发市场、电商平台采购辅料，然后将其缝制到衣服上。最后，品牌公司授权国内成衣厂贴牌，进入美国市场销售。

“品牌方和美国零售端拿走了绝大部分利润。”陈治任说，美国市场上一件售价数百美元的服装，其实摊到花边等辅料上的成本微乎其微。在整个生产流通环节中，占便宜的反而是美国。曾有中国代工厂爆料，一款在美国专柜售价100美元的瑜伽裤，代工厂以5-6美元的价格出售就能赚钱，可见美国品牌方和渠道商的利润之巨大。

林爱敏用卡罗琳红色连衣裙的同款花边举例，这款花边批发价大概每米13元，用在一件衣服上的也就几元钱。记者走访发现，即使这样的价格，在渔塘村已可以用“昂贵”来形容。陈治任带着记者来到温州花为媒花边针织有限公司展示厅，里面琳琅满目摆放了800多款花边。“很多花边每米只卖几毛钱，甚至几分钱。”看他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温州花为媒花边针织有限公司展示厅。 甘凌峰 摄

能做到如此物美价廉，源于渔塘村40多年来形成的优势。在渔塘村，从老人到小孩都会做花边，已经融入老百姓的生活；从钩编到印染，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市场规模超30亿元；长期的技术迭代，不乏花为媒这样的国家高新技术企业……陈治任说，产业生态是搬不走的，“如果按照现在的美对华征收的关税税率，中国生产的服装在美国终端零售价格将大幅度提升。如果美国企业自己生产，光是花边的成本翻几倍都不止，扩大到整件成衣，成本上升幅度更大，最终吃亏的还是美国消费者。”业内人士曾做过分析，如果服饰要在美国生产，价格增长幅度相较电子产品要高得多。因为服饰的材料很便宜，而劳动力成本占比高，美国的劳动力成本为每小时25-30美元，是中国的10倍以上。

不起眼的小小花边，以微不足道的成本，为品牌溢价提供了支撑。虽然高性价比，但面对突然而来的关税风暴，麻步镇的花边行业依然被迫卷入。“整个节奏都慢下来了。”这是陈治任最明显的感受。

对于眼前的挑战，麻步镇党委书记潘尚取在入企调研后，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短期阵痛不可避免，但总体可控。”潘尚取说，麻步镇花边纱线行业整合提升工作做得早，抗风险能力大为增强。

近年来，平阳县出台针织花边产业扶持政策，对麻步镇7000多家庭作坊进行整合提升，通过技改增效、集群发展等一系列组合拳，家庭作坊减至2000多家，规上企业从零增至20余家，实现了从“散小弱”向规模化、集约化发展。目前，麻步镇已建成花边总部大楼、花边科创园，接下来还将建设330亩的浙南智慧物流园和建筑面积10.8万平方米的孵化园。

麻步镇花边科创园。 麻步镇供图

这几天，麻步镇正在研究对策，“一企一策”帮助企业调结构、稳订单、开拓新市场。好消息是，花为媒凭借24款专利，保持了国外客户的黏性；森众针织近期推出了系列爆款，国内市场卖断了货。“忙到晚上11点多才休息。”在电话里，森众针织老板王小阳疲惫中带着对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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