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的神枪手，1966年奥斯汀市“德州塔”无差别枪击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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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8月1日11时，一名一身修理工的装束的年轻男人拉着一辆装满工具的推车来到奥斯汀市的“德州塔”，向门卫出示了修理工的工作证，门卫看他的打扮根本没有阻拦就让他进去了，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他放进去的这个人将会在奥斯汀市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今日的德州塔

在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校园内看到的德州塔

11时30分，17岁的兼职报童埃里克·埃尔南德斯正骑着自行车在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校园内行驶，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就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回过神来的他随手一摸肩膀，结果摸到一手的鲜血：“噢，我中枪了！”

话音刚落，另两颗子弹击中了和埃里克一起送报纸的17岁兼职报童卡伦·格里菲斯，子弹分别命中她的肩膀和胸部，一个星期后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学生托马斯·卡尔（24岁）准救助卡伦时，也被一颗子弹击中脊椎，当场死亡。

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家书店的店员丹佛·杜尔曼正朝埃里克·埃尔南德斯方向走来的过程中忽然一个趔趄后扑倒在地，右腿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腿小腿上有一个大大的血洞：“我的上帝，我也中枪了！”

一听有人中枪，周围的人群顿时就炸了窝，作鸟兽散似的四散奔逃找掩护。

距离卡尔倒地位置100米左右的18岁兼职救生员克劳蒂亚·鲁特见到卡尔倒地后就向这边跑，准备救助卡尔，但很快胸口被一发子弹射中，心脏被击穿，当场倒地身亡；她的男友——18岁的学生保罗·桑塔格试图给女友做急救，但立即被下一发子弹射穿头部，当场身亡。克劳迪亚的闺蜜——18岁的卡拉·惠勒在试图阻止克劳蒂亚跑出去救助卡尔的时候，手刚刚伸出去，一颗子弹就将她的手击穿，同一地点被击伤的还有23岁的学生大卫·冈比（他腹腔中弹，小肠和肾脏被重创，在病床上被伤痛折磨到2001年去世）和分别是19岁和18岁的学生利特菲尔德夫妇（丈夫腰部中弹、妻子臀部中弹）。

时年22岁的校和平队志愿者托马斯·阿仕顿飞被一颗子弹当胸射中，当场死亡。和他同行的22岁的校和平队志愿者戴维·马特森被击伤，另两名志愿者——时年21岁的罗兰·艾克和时年22岁的汤姆·霍尔曼在试图营救马特森的时候也被射中受伤。

下一个受害的是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物理学教授——时年33岁的罗伯特·博耶，他当时正走向一家餐馆准备吃午餐，但一颗子弹从背后打中了他，将他当场射杀。而餐馆老板——时年64岁的赫莫·凯利试图营救博耶的时候腿部中弹，靠装死捡回一条命。

罗伯特·博耶倒地的一幕被他的秘书夏洛特·达思丽（24岁）目睹，尤其是教授倒地后身下迅速流了一大滩的鲜血，让从来没见过血的夏洛特·达思丽吓得尖叫起来，但随即她就被一颗子弹射穿了左肩，好在她本能地捂住伤口闪身躲到一根旗杆的大理石底座后面，这个举动让她捡回一条性命。

躲在旗杆底座的夏洛特·达思丽

距离夏洛特·达思丽藏身地以北100多米的一个服装店外，学生阿卜杜勒·哈沙布（19岁）和他的未婚妻珍妮特·保罗（18岁）正在试婚纱，结果两人双双被子弹命中倒地，当场殒命；陪同他们一起来的珍妮特·保罗的闺蜜拉娜·菲利普斯（18岁）试图逃跑，然而很快后背中了一枪扑倒在地，当场死亡。

几秒钟后，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的克莱尔·威尔逊（时年18岁）被一颗子弹射穿了肚子，腹中胎儿的脑袋被这颗子弹射穿，当场夭折，克莱尔·威尔逊则保住了性命。和威尔逊同行托马斯·艾克曼（时年18岁）被威尔逊的惨状吓傻了，当场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但很快又有一发子弹射穿了他的头部，艾克曼当场毙命。

距离这家服装店500米外的一家珠宝店，一名正在橱窗前整理珠宝的店员被一颗射穿橱窗玻璃的子弹射穿右侧大腿，顿时摔倒在地，痛苦地捂着被射穿的大腿嚎叫不已。而正在店内挑选珠宝的38岁博士生哈里·瓦尔丘克被下一发子弹射穿颈动脉，他出于本能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捂住从伤口处飚出的鲜血，但无济于事，很快瘫软倒地抽搐不止，最终失血而亡。

此时，24岁的巡警比利·斯皮德在托马斯·艾克曼和罗伯特·博耶倒地位置附近拔枪朝“德州塔”的方向“清空弹匣”，这个愚蠢的举动给他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在打光自己手枪中最后一颗子弹后不久就被一颗子弹射穿了脑袋，当场殉职。

比利·斯皮德

和他一起行动的美联社记者罗伯特·赫德见比利倒地后见势不妙，立即风紧扯呼，但在逃跑过程中一颗子弹从后面射穿了他右侧的肩膀，赫德当场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装死，但嘴里依然感叹着：“射得真TM准！”

距离“德州塔”足有500米的29岁的电工罗伊·施密特在试图逃离现场时，被一颗子弹击中腹部，当场身亡。

……

至11时50分，陆陆续续有一百多名警察赶到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此时他们初步确定枪击来自“德州塔”。“德州塔”顶楼视野非常开阔，四周没有高楼遮蔽，外围一圈胸口高的石墙又是个完美的掩体，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狙击的地方了。

从德州塔顶部向下看的视野

由于不知道枪手的位置，这些警察和一些从家里拿来步枪作为志愿者的居民只能对着“德州塔”的方向乱射一通，这种射击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以墙为掩护朝“德州塔”射击的警察

为了确定“德州塔”上有几个枪手，警方联系了一架塞斯纳170轻型飞机围绕着“德州塔”实施观察，在绕了“德州塔”五圈后，飞行员最终确定“德州塔”上只有一个枪手，没有同伙。

塞斯纳170轻型飞机

为此，警方挑选了四个曾经在军队中服役、枪法精准的警员——罗伯特·马丁内斯，休斯敦·麦考伊，阿伦·克鲁姆和杰森·戴伊组成抓捕小组进入“德州塔”抓捕枪手，他们被告知：如果枪手反抗拒捕，格杀勿论。

他们进入“德州塔”后就遇到了浑身鲜血的加布尔一家六口，加布尔告诉警察：他们当天来到“德州塔”游览，来到顶楼时就遭到了一名枪手的枪击，枪手总共开了五枪，击中了一家六口人中的四口，分别是加布尔的儿子迈克·加布尔、马克·加布尔、加布尔的妹妹玛格丽塔·兰伯特和玛格丽塔的女儿玛丽·兰伯特，没有中枪的加布尔和他的妻子趁着枪手装弹的时候将四个伤者拉回到27楼的电梯里，一直下到一楼里躲避（不敢出去，害怕被狙击）——

马克·加布尔和玛格丽塔·兰伯特送医抢救后因为伤势过重宣告不治，而迈克·加布尔和玛丽·兰伯特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高位截瘫。

“德州塔”内部楼层一共有27层，四人小组乘坐电梯到了26楼，然后从楼梯轻手轻脚地来到27楼，又爬了一层楼梯来到顶楼，这里也是钟楼的入口。于是他们立即分成两组绕着钟楼进行搜索，其中一个麦考伊和马丁内斯小组最先遭遇了枪手，随后克鲁姆和戴伊也从另一边包抄到位，随即枪战爆发，打得钟楼墙面弹痕累累。

钟楼墙面上的弹孔

约半分钟后枪手丢下了长枪，拔出一支左轮手枪对着走在前面的麦考伊连连开枪。眼疾手快的麦考伊立即拉着马丁内斯躲到了钟楼的墙后，待枪声停止后的第一时间，麦考伊举着自己的柯尔特M1911型手枪冲出掩护的墙角，对着正在换枪的枪手连续射击，直到将弹匣里的7发子弹全部射空为止，枪手身中数弹倒地，当场身亡。

柯尔特M1911型手枪

被击毙的枪手尸体

在随后的搜索中，五人小组在钟楼里发现了钟楼管理员——时年51岁的艾德纳·汤斯利，她被一枚手枪子弹击中头部，颅脑碎裂，最后抢救无效死在医院——

此时是13时24分。

警方在清理现场时搜出了大量的枪支和弹药，其中M1型半自动卡宾枪一支、截短枪托的JC 60型12号泵动式霰弹枪一支、雷明顿M141型泵动式猎枪一支、带有瞄准镜的雷明顿700型栓动式步枪一支、鲁格P08型手枪一支、史密斯·韦森19型左轮手枪一支，各种类型的子弹四百五十余发以及饮用水，斯帕姆午餐肉罐头，三明治，汽油，火柴，刀，打火机，胶带，绳子，手表，收音机，除臭剂和厕纸等物品。

警方在现场搜剿出来的枪手所用的枪支和子弹

枪手的身份很快就查了出来，系时年25岁的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机械工程培训班学生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在随后的对怀特曼家庭的走访时，警方又吃惊地发现了另外一起血案的现场，怀特曼的母亲玛格丽特·霍奇斯·怀特曼和妻子凯瑟琳·莱斯纳·怀特曼被杀死在各自的床上，死因系被尖刀多次扎刺心肺导致的大出血，现场没有反抗的痕迹，系在睡梦中遇害。在搜查中，警方在一把尖刀上发现了血指纹，经鉴定系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所为。

凯瑟琳·莱斯纳·怀特曼的尸体

鉴于这所房子里只有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玛格丽特·霍奇斯·怀特曼和凯瑟琳·莱斯纳·怀特曼三个人居住，而玛格丽特和凯瑟琳在当地并没有别的仇人，因此确信这两个人也是怀特曼所杀。

至此，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总共杀害了十七人，杀伤了三十二人，其暴行让整个奥斯汀市震惊不已。8月2日，奥斯汀警察局局长公开承认：“警方没有针对这样的“狙击事件”的应对计划。而后果就是，从怀特曼从钟楼上打出第一枪到被击毙的九十分钟的时间内，他几乎是在不受干预的情况下任意向路人射击。”

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

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在“德州塔”杀人的示意图

那是什么让查尔斯·怀特曼干出如此惊天暴行呢？

经查实，查尔斯·怀特曼是其父查尔斯·阿道弗斯·怀特曼和其母玛格丽特·霍奇斯·怀特曼的长子，虽然其家境非常殷实，他好歹也算是“富二代”，但是其童年过得却并不快乐，其父脾气暴躁，经常在身体和精神上家暴妻儿。

查尔斯·阿道弗斯·怀特曼向警察解释道：“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从小缺爱，我知道那种滋味，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经历那种痛苦。所以我严格要求他们，因为这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都怪我的坏脾气，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但我妻子是个好女人，她会理解我的。”

查尔斯·怀特曼从小受到其父母的严格教育，爱好军事的父亲将他送到童子军磨练，仅仅两年他就获得了“老鹰童子军”称号，当年他才12岁。信奉天主教的母亲将他送到教堂神父身边成为一名辅祭，并引以为豪。

查尔斯·怀特曼全家合影，红箭头处就是查尔斯·怀特曼

高中毕业时，查尔斯·怀特曼在父亲的指点下练就一手好枪法，可以精准地在远距离射穿松鼠的脑袋。

1959年7月6日，18岁的查尔斯·怀特曼加入了美国海军陆战队，12月起被派至古巴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服役，先后获得了优良品行勋章、精准射手徽章以及海军陆战队远征奖章。

在海军陆战队中服役的查尔斯·怀特曼

驻关塔那摩期间，查尔斯·怀特曼是公认的神枪手，并因此获得一笔陆战队提供的奖学金，于1961年进入得克萨斯大学学习，只要毕业他就会成为士官。在校期间，查尔斯·怀特曼伙同两名同学因偷猎一头鹿，并且在宿舍里屠宰的行为而被罚款。

1961年11月，查尔斯·怀特曼和青春靓丽，性格活泼的凯瑟琳·莱斯纳结识，并在1962年8月17日结婚。但由于查尔斯·怀特曼的学习成绩实在不佳，导致他的奖学金在1963年春被撤销，只好在1963年2月从德克萨斯大学退学，回到海军陆战队继续服役。

查尔斯·怀特曼和凯瑟琳·莱斯纳的婚礼

然而，查尔斯·怀特曼因为赌博、放高利贷以及藏匿私人枪支而被军事法庭判处90天苦役，军衔从下士一撸到底降到列兵；1964年12月4日，前途尽毁的查尔斯·怀特曼从海军陆战队退伍，于1965年1月回到奥斯汀市，再次就读于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根据同学的回忆，查尔斯·怀特曼这次就读期间学习非常刻苦，但成绩依旧不佳，他得到警告：这样的成绩他将无法拿到毕业证。

1966年，因为受不了丈夫的长期家暴，查尔斯·怀特曼的母亲玛格丽特和丈夫分居，查尔斯·怀特曼开车将母亲接到奥斯汀他和妻子租住的房内一起生活，日子过得非常紧巴。为了补贴家用，查尔斯·怀特曼在学习之余不得不干一些兼职，端过盘子，洗过车，还帮放高利贷的收过账。此后，阿道弗斯·怀特曼屡次打电话来恳求玛格丽特搬回去住，但遭到玛格丽特的坚决拒绝。一怒之下的阿道弗斯·怀特曼于7月30日断了给玛格丽特的生活费，导致查尔斯·怀特曼身上的负担越发严重，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从1965年开始，查尔斯·怀特曼开始抱怨头痛，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有时他会向朋友抱怨自己压力太大，总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朋友建议他去做些运动，但怀特曼表示自己每天用于打工的时间就要三小时，还要应付学业，哪有这个闲工夫去运动？

精神病医师莫里斯·希莱向警方证实：1966年3月查尔斯·怀特曼来到他的诊所看诊时向他承认：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并且回忆：查尔斯·怀特曼在其与之的会面过程中的表现经常从“压倒性的敌意”变化到“低声啜泣”。

在走访过程中，奥斯汀市的一家银行向警方证实：查尔斯·怀特曼在8月1日当天银行刚刚开门营业不久就来兑了两张支票；随后一家查尔斯·怀特曼经常光顾的枪店老板也证实，在他开门营业后不久，查尔斯·怀特曼就来他的店里买了三支步枪、一支卡宾枪和两支手枪，各类弹药500发，他当时还纳闷怀特曼为何要买那么多的枪，问是不是要去打野猪，查尔斯·怀特曼没说话，但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查尔斯·怀特曼的邻居证实：9时左右，他看到怀特曼背着两个大包钻进汽车，往奥斯汀市市区方向行驶而去——

……

经法医对查尔斯·怀特曼尸体的解剖，在其体内发现了右旋安非他命，该药物在军队中广泛用于抗疲劳，也是怀特曼因通宵学习而定期服用的药物。最初的尸检中发现怀特曼患有脑肿瘤，法医认为脑肿瘤对怀特曼的行为没有影响。

但是，得克萨斯州州长亲自下令组织了一支医学专家委员会对查尔斯·怀特曼的尸体又进行了一次尸检后研究发现：查尔斯·怀特曼的脑肿瘤具有胶质母细胞瘤的特点。在专家委员会最后提交的调查报告中有这么一段描述：“虽然脑肿瘤和查尔斯·怀特曼行为之间的具体关系尚不明确，但肿瘤可能影响了他控制自身行为和情绪的能力。”

这或许可以解释查尔斯·约瑟夫·怀特曼——这位曾经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神枪手为何会在1966年8月1日在“德州塔”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暴行的直接原因。

当时的报纸对“德州塔”无差别枪击案的报导

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校园内的“德州塔”无差别枪击案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