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秋

　　□郭亚丽

　　一眨眼，秋天马上结束了，开始在秋天的末尾怀念秋天。
　　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长治的秋天却带着点温暾的润，不像北平的秋那样来得猛，一夜之间就把叶子染透了劲儿；也不像江南的秋，总是裹着潮气，在暑热中姗姗来迟。长治的秋总是慢慢渗出来的，像揭了盖的老陈醋，那股子清冽的香，得细品才见真味。

　　最先醒的是太行山的颜色，山尖上的松柏还守着深绿，往下些，杨树的叶子就泛了金，不是那种晃眼的亮，是晒足了日头的暖黄，风一吹，像撒了把碎阳光在坡上。半山腰的山楂林正热闹，红彤彤的果子挂满枝头，像缀了满树的小红玛瑙，引得山雀叽叽喳喳地啄食，啄落的果子滚到草丛里，秋山也添了几分野趣。山脚下的谷子该熟了，一片一片的金浪，顺着田埂延伸到村边，空气里都飘着谷穗的甜香。村边的柿子树，叶子早已在秋风中飘落，只剩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像挂了串红灯笼，映衬着蓝莹莹的天，鲜活得能掐出水来。
　　城里的秋天更显得怡然自得。街上的叶子还没黄透，一半绿，一半褐，秋风吹过，“沙沙”地响，落在地上也不忙着扫，铺成一层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带着点儿脆响。更热闹的还是早市，老太太挎着竹篮子，装着刚下来的冬枣，咬一口脆甜多汁，汁水随着嘴角往下淌，赶紧用手背一抹，眼里全是笑意；还有新晒的花椒，红亮亮的，闻一下，有沁人的麻香；卖小米的摊子前围着的人是最多的，新下来的小米，黄澄澄的，不等摊主推销，就有好几个人拎着袋子往秤上搁。
　　秋雨本是难得的，下起来也不恼人。不是瓢泼似的急，是细蒙蒙的，像揉开了一把雾碎在了空中，轻轻巧巧地落在屋檐窗棂，落在行人的脸上，凉丝丝的，但是不冰，反倒是能把连日来的燥气都涤荡干净了。街边的树，叶子都被雨水洗过，绿的更亮，黄的更润，连树皮的纹路都清晰了几分。雨停了，天会更蓝，偶尔飘过几朵白云，慢悠悠地，生怕搅碎了这片宁静，空气中带着泥土和树叶的味道，深吸一口，满肺的清爽。

　　秋日的晚景最是动人。傍晚时分，天边挂着晚霞，不是火烧似的艳，而是淡淡的粉，慢慢晕成橘红，把屋顶、树梢都镀上一层金色。夜幕初垂，远处山的轮廓渐渐模糊，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灯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孩子们在街巷里追逐嬉戏，歌谣伴着晚风传到很远，广场上的人们伴着音乐起舞，明快的节奏给静谧的夜晚添了很多活力。渐渐地，天空染成墨色，星星探出脑袋，月光像一层白纱，覆盖着这座城市，让一切都变得温柔起来。
　　长治的秋天，没有那么多文人笔下的愁绪。你不用着急寻秋，它就在谷子地里的金浪里，在雨后清透的空气里，在集市温暖的烟火气里，更在万家灯火的欢声笑语里。 （作者单位系长治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