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的一天,朝鲜前线的木尺岭刚刚安静下来,一份加急密电递到志愿军司令部,电文只有八个字:立即回京,另有重任。陈赓放下望远镜,简单交代邓华接管部队,转身踏上归途。谁也未曾想到,这趟返程会把他带进一场关乎中国现代军工根基的“长跑”。
抵达北京后,毛泽东、周恩来用最直接的方式阐明中央意图:要办一所高等军事技术院校,既为巩固国防,也为突破现代化瓶颈。陈赓自认“隔行如隔山”,连声推辞,“打仗我行,当校长真怕误事”。主席轻轻晃头:“别的同志更不懂,你来挑头!”一句定音,学校筹建的大幕就此拉开。
校址最终落在哈尔滨。选址理由很务实:背靠苏联,便于技术与设备支援;地处东北腹地,安全系数高。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后来人口中的“哈军工”——由此诞生。陈赓把“建校”当作“打仗”来干,清点师资像点兵点将:弹道专家、材料专家、爆破专家,一一列榜。名单送到政务院,却卡在“指标”上,调人需要副总理乃至总理批示。为此,陈赓在西花厅附近上演“堵人”戏码。有人还记得那段趣事:他守在厕所门口,等周总理出来,“批文没落笔,我就不走”。总理哭笑不得,只得掏钢笔现场签字。
学院初具雏形时,外界的冷枪热炮接踵而至。1954年秋,苏军实弹核演习的震撼场景让陈赓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的尖端武器,学院再好也只是空壳。就在他为“导弹”二字翻资料、跑部委之际,一个名字屡屡被提起——钱学森。彼时的美国,已将这位华人专家列为“禁止出境”名单的核心人物。1955年9月,经过漫长交涉,钱学森终于登上回国的客轮。
10月中旬,船到达黑龙江口岸。省统战部给钱学森排了满满的参观行程,他却只提出一个朴素要求:“请让我见罗时钧和庄逢甘,他们在哈军工。”部长皱眉——哈军工是绝密单位,原则上不接待非军职人员,更遑论刚回国的科研人员。上报之后,只得到一句回复:很难满足。
消息传到北京,陈赓掷下电话:“难什么难?我来接!”翌日清晨,他坐上军用运输机直飞哈尔滨。飞机轰鸣声中,参谋问:“院长,真要破例?”陈赓只回两个字:“必须!”这趟飞行,比任何一次侦察都让他紧张——他知道,若能把钱学森的学术火种带进哈军工,未来导弹事业就点得着。
11月25日,初雪未融。钱学森踏进学院大门,迎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接待处长,而是一身校服、戴军帽的陈赓。两人握手时,陈赓一句玩笑:“钱先生,今天学院没秘密,一切向您敞开。”这股直率让钱学森眉眼舒展。随后几小时里,海工系、炮工系、空工系连轴转,实验台的各类测试设备悉数展示。陈赓在火箭实验台前突然发问:“咱们自己能不能搞火箭?”钱学森略停顿,抬头给出肯定答复,“能,技术路线在这”,并用粉笔在黑板快速写下几行参数。陈赓眼眶微红,重重一点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参观结束的晚餐上,罗时钧、庄逢甘终于与老友重逢。觥筹交错间,陈赓半真半假地说:“中央若让钱先生来当副院长,可得你们帮忙说服。”众人轰然大笑,又都清楚院长的心思——人才,比黄金更珍贵。
陈赓回京后第一站是国防部,向彭德怀汇报见闻:“钱先生肯干,也敢干,得给他舞台。”彭德怀把桌子一拍:“行,就请他给全军讲课!”不久,京西宾馆的多功能厅里坐满了将帅。讲台上的钱学森,用中文阐释多级推进与控制理论。叶剑英、聂荣臻、陈毅等人俯身记录;间或插问,谈的都是计算公式、材料耐热极限。那天,会场全程静得能听见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1956年春,导弹工程会议在中南海举行。陈赓提出抽调六名教授支援导弹研究,并保证“调哪个给哪个”。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导弹、没有原子弹,中国就站不住。”会后,第一批师生被送入西北荒漠展开地面测试,哈军工由此成为“两弹一星”人才的源头之一。
可惜天不假年。1957年春,陈赓被确诊患癌。住院期间,他仍嘱托助手整理教材、更新实验装置,“别让学生等”。临终前三天,他提笔写下六条建议,从科研到保密,无一空项。那份笔记后来被锁进学院档案柜,第一页就写着:“目标,飞向高空,守我山河。”
1960年代,中国第一枚国产导弹呼啸升空,钱学森在试验场抬头凝望,许久未语。有人轻声说起陈赓,他点点头,只留下一句:“他是把心掰开给国家看的人。”在那一刻,将军与科学家的交汇,不再是故事,而是一枚沉甸甸的里程碑。
更新时间:2025-10-11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bs178.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84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