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金川，正是藏地雨季，木果木营门前堆着一堆烂粮。就在初九夜晚，大小金川的兵杀进大营，两万人马一夜溃散，几十个名高级军官死得干净利落。

这是乾隆三十八年木果木惨败，清军在兵力装备占优的情况下，硬生生打出了一场“自我摧毁式失败”。

将军关门误全军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六月初九的夜晚，木果木营地的大门没能挡住敌军，却挡住了自己人。定边将军温福下令全营闭门不出，粮运队到了门口，被拒之门外，哄而逃散。

士兵饿着肚子，偷偷开小门出去捡粮。却不曾想大小金川兵已经等在暗处，门一开，敌军长刀出鞘，趁虚而入。

营中的清军足足有两万之众，却在一瞬之间就全线溃散。粮台、火药库、大炮、战马，全被端走。

一夜之间，三千余兵士阵亡，定边将军温福中弹身亡，提督董天弼、马全、牛天界，总兵张大经，副都统阿尔素纳等88人，全数战死。

木果木，原名布达村，地处金川县卡撒乡，是清军挺进大金川的重要指挥后方。此前清军刚刚攻克小金川，僧格桑退至大金川。

清军意气风发，温福率军扎营布防，准备攻克大金川最后据点噶尔崖。但谁也没想到，这支人数三倍于敌的部队，会在一次夜袭中土崩瓦解。

清营四门封闭、号令失调，士兵无法出战，只能在乱军中自溃。营门还未破，阵线就自己乱了。粮草已堆在寨外，主将却不让人去搬。

金川军兵锋未到，军心已乱。至初十日，金川兵突入大营，清军哀号如潮，大片绿营兵互相踩踏而死。木果木之败，被乾隆帝痛斥为“国家百年未有之耻”。

事后统计，清军损失粮米一万七千石，火药七万斤，大炮五门，银五万两。阵亡者从侍卫到知府，从副将到协领，无一例外，都倒在了自己人混乱的队伍中。

温福错失良机、误判战情、封闭退路，最终葬送整军。

乾隆帝震怒，批示中称“闻之骇听”，接连发出急旨收拾残局。败局已成，战场只能换将。阿桂接任定边将军，承担起继续作战的重担。

木果木之夜，只是金川反击的开始，而清军的问题，远不止一个温福。

大炮多得像山，打出去连响都没听见

木果木清军军械丰盈，数据堆成了山。至木果木溃败前，军中火药十万九千斤，枪子五百二十八万颗，火绳六万盘，各类大炮成堆，还铸有重四千斤“靖远炮”“劈山炮”。

军费累计达两千九百万两银子，是第一次金川战费的三倍。兵有了，炮有了，钱也花了，为何打不动？原因就在于“官兵不是兵，军队不成军”。

清军主体为绿营军，平时分散驻防，以汛、哨、塘为编制，每处十几人。没有集中训练，作战时临时拼凑，调来之后号令不一，指挥混乱。

清军军官多为文职出身，临时挂帅，缺乏前线经验。温福本为内阁侍读，笔帖式起家，后因办粮饷立功被擢升将军。

征缅期间虽受枪伤，但指挥经验有限。在大金川复杂地形下，他采用“碉卡逼碉卡”的战法，重走讷亲、张广泗旧路，结果重复失败。

木果木失败的根本，在于军队缺乏体系化训练、无法统一行动。敌军一袭，清军自行崩溃，兵不知将，将不识兵。连抢救粮草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反击？

乾隆年间的清军，已经彻底沦为“兼职治安军”。其职责三合一：国防、警察、内卫。战时动员慢，平时训练松，作战指挥像办差文牍。

但敌人早已变得灵活善战，建有碉楼、修筑暗堡。清军以静制动却不见制，碉卡战术沦为笑话。金川兵藏于密林夜袭频繁，清军疲于奔命。

官兵厌战，军心涣散，温福虽战功卓著，却被讥为“闭寨高卧”。副将海兰察公开讽刺：“若不肯出战，不若饮刃自尽。”

木果木之败并非孤例，而是系统崩塌的典型场景。当装备、银两、人数全占上风，却被一支地头蛇打得连营尽失，问题从不是外因，而是清军制度的根腐。

这场惨败，把清军的真实战力一刀切开，露出脆弱的骨架。下一步，乾隆帝将不得不换人换打法，靠阿桂重新拼出局势。

打得全军惨败，最后居然还赢了

木果木之后，阿桂成了临时救火队。清军崩溃，他率残部突围至美诺，收拢溃兵，扼住主力退路，避免全面崩盘。乾隆帝当即任命阿桂为定边将军，全权接管军务。

意外的是，就在清军最脆弱时刻，大金川竟然主动请和。于是，阿桂趁势进行周旋，暂缓攻势。

随后，金川内部分裂，僧格桑与索诺木因权力分配起冲突，各部土司出现矛盾。清军虽伤，但敌方先乱。阿桂见机可为，申请援兵。

乾隆三十九年底，清廷紧急增拨九百万两军费，八旗精锐、绿营兵合计近十万人。兵力总量为大小金川人口三倍。兵贵神速，阿桂步步推进，稳打稳扎，直逼金川要害勒乌围。

第二年八月十五，清军攻陷勒乌围，乾隆批示：“嘉悦之外，几欲垂泪。”这是乾隆征金川二十余年，首次打出实质战果。

第二年，噶拉依失守，金川全境覆灭。乾隆帝在午门外办献俘典礼，把金川首领索诺木凌迟处死，一切仿佛落下帷幕。

但代价十分沉重：历时四年，清军阵亡万人，耗银六千二百万两，相当于一整年全国财政收入。

战后，朝廷在川西北设成都将军，驻军屯田，实行改土归流，建立行政管辖。嘉绒藏区纳入清朝体制，宗教上依赖达赖喇嘛派驻僧人推广格鲁派，形成“政治向内地、文化向拉萨”的治理格局。

金川虽定，但木果木之白的警钟已响。战斗力低、指挥系统散、兵制不成军，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伤口。

参考资料：

乾隆皇帝大传.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

尴尬的讨伐：乾隆帝两征金川.澎湃新闻.2017-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