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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编辑|避寒

同一种语言，同一个宗教，同一片土地，你觉得这样的民族应该很容易统一吧

阿拉伯人从公元7世纪建立帝国开始，1300年过去了，22个国家还是各自为政。

宗教分裂的"基因缺陷"

公元632年6月8日，穆罕默德在麦地那病逝。

没有遗嘱，没有继承人，一个改变世界的宗教领袖就这样走了，留下的权力真空瞬间引爆了阿拉伯世界最致命的分裂。

你知道吗？倭马亚家族原本是穆罕默德的死对头。他们控制着麦加的克尔白神庙，靠管理多神崇拜发财。

穆罕默德传播一神教，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622年，倭马亚家族甚至逼得穆罕默德逃离麦加。

630年，穆罕默德率军攻下麦加，倭马亚家族投降了，表面归顺，心里却憋着一口气。

穆罕默德死后，权力斗争立刻开始，先知的堂弟兼女婿阿里觉得自己是正统继承人，毕竟有血缘关系。倭马亚家族的穆阿维叶不干了，凭什么？我们也是古莱什部落的贵族。

661年，阿里被暗杀，穆阿维叶在大马士革称帝，建立倭马亚王朝。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支持阿里的人形成了什叶派，支持穆阿维叶的人成了逊尼派。

什叶派认为只有阿里的血脉才是合法的宗教领袖，他们把领袖叫"伊玛目"。逊尼派坚持哈里发制度，认为宗教和政治权力可以分开。

你以为这只是政治分歧？这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权力逻辑。什叶派讲血统，逊尼派讲能力，什叶派要求绝对服从伊玛目，逊尼派相对灵活。

而且这种分歧迅速地域化了。波斯人支持什叶派，阿拉伯人倾向逊尼派，到今天，伊朗还是什叶派国家，沙特是逊尼派大本营。

从公元661年到750年，整整90年，什叶派从来没停止过闹事，倭马亚王朝就是在这种内耗中垮台的。

部落血缘社会的结构性障碍

阿拉伯人的祖先是贝杜因游牧民族。

想象一下，你生活在沙漠里，水源就是生命线，每个部落都要为了生存争夺水源和牧场。这种生活方式培养出什么性格？勇猛、独立、对本部落绝对忠诚。

问题就在这里。部落忠诚是阿拉伯人的DNA，这种忠诚帮助他们征服了半个世界，也成了统一的最大障碍。

倭马亚王朝时期，帝国建立了"伊克塔"制度，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分封制。哈里发把土地分给将军和总督，让他们自己收税，自己养兵，战时听调遣。

这制度看起来挺合理的，问题是人性经不起考验。你给我一块地，让我自己收税养兵，时间长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820年，呼罗珊总督塔希尔·伊本·侯赛因把哈里发的名字从每周五的祈祷词中删掉了，这等于公开宣布独立。

从此，潘多拉盒子彻底打开了。

800年，突尼斯的伊本·艾格莱卜建立艾格莱卜王朝。868年，埃及总督阿哈默德·图伦宣布独立。各地军阀纷纷效仿，阿拉伯帝国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号的军阀割据局面。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阿拉伯社会的基本单位始终是部落，不是国家。每个总督都把自己的领地当作部落领土，把手下当作部落成员。国家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没有真正的向心力。

阿拉伯人从来没有建立过真正的官僚制，中国古代有科举制，选拔官员看才能。阿拉伯帝国呢？看血统，看关系，看军功，这种制度根本无法建立统一的国家认同。

外族军事力量的"鸠占鹊巢"

公元9世纪中叶，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穆阿台绥姆遇到了一个棘手问题。波斯贵族在政府里势力太大，威胁到了哈里发的权力。

穆阿台绥姆想了个办法，从中亚买一批突厥奴隶，训练成禁卫军，用来制衡波斯贵族。这个决定改变了阿拉伯世界的历史走向。

为什么选突厥人？因为他们勇猛善战，而且没有本地关系网，只能依靠哈里发。穆阿台绥姆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是引狼入室。

这些突厥奴隶兵很快就发现了权力的秘密，哈里发需要我们保护，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控制哈里发？

861年，突厥禁卫军杀死了哈里发穆塔瓦基勒，从此以后，哈里发就成了突厥人手里的木偶。

这种局面持续了200多年，真正的权力不在阿拉伯人手里，而在外族军事集团手里。你说这样的帝国还有什么统一性可言？

更讽刺的是，其他地方的统治者看到这个模式，纷纷效仿。埃及有马穆鲁克骑兵，西班牙有柏柏尔军队，各地都是外族军人控制政权。

阿拉伯人变成了自己帝国里的二等公民，他们创造了伊斯兰文明，征服了半个世界，最后却被自己雇佣的外族军队奴役。

这种权力结构有个致命问题，外族军队对帝国没有感情认同。他们关心的是军饷和战利品，不是什么阿拉伯统一，帝国分裂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只要有人给钱就行。

现代民族主义的悲剧性失败

1952年7月23日，开罗。

一群年轻的军官推翻了埃及国王法鲁克，领头的叫贾迈勒·阿卜杜-纳赛尔，一个邮政工人的儿子，怀着统一阿拉伯世界的宏伟梦想。

纳赛尔相信，阿拉伯民族天生就应该统一，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文化，同样的历史记忆，为什么不能建立一个强大的阿拉伯国家？

1956年，纳赛尔收回苏伊士运河，英法联军入侵，以色列配合，纳赛尔竟然顶住了压力，取得了政治胜利。

整个阿拉伯世界沸腾了，纳赛尔成了民族英雄，泛阿拉伯主义思潮席卷中东。

1958年2月1日，阿拉伯合众国正式成立。埃及和叙利亚合并，纳赛尔担任总统，这是现代阿拉伯世界最接近统一的时刻。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叙利亚人很快发现，所谓的合并就是被埃及吞并，纳赛尔派埃及官员管理叙利亚，解散叙利亚的政党，把叙利亚变成了埃及的一个省。

1961年9月28日，叙利亚军官发动政变，阿拉伯合众国解体了。维持了3年4个月，阿拉伯世界最雄心勃勃的统一尝试宣告失败。

更致命的打击在1967年。"六日战争"，阿拉伯联军被以色列彻底击败，埃及失去西奈半岛，叙利亚失去戈兰高地，约旦失去约旦河西岸。

纳赛尔的神话破灭了，如果连以色列都打不过，还谈什么统一阿拉伯世界？

从此以后，阿拉伯国家开始各自为政。1979年，埃及和以色列签署戴维营协议，成为第一个承认以色列的阿拉伯国家，其他阿拉伯国家愤怒了，把埃及赶出了阿拉伯联盟。

1980年，伊拉克入侵伊朗，两伊战争爆发。叙利亚竟然支持伊朗，反对同为阿拉伯国家的伊拉克。民族感情在国家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1991年海湾战争，叙利亚和埃及加入美军联盟，帮助轰炸伊拉克，阿拉伯兄弟相残，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残酷。

为什么现代阿拉伯民族主义失败了？

因为国家利益永远比民族感情更重要。埃及有8000万人口，需要美国援助维持经济。沙特有石油，需要美国保护安全。叙利亚和伊朗结盟，是为了对抗以色列和美国。

每个阿拉伯国家都有自己的算盘，统一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

今天，阿拉伯世界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分裂。叙利亚内战，也门内战，利比亚内战，沙特和伊朗(虽然伊朗不是阿拉伯国家)在整个中东打代理人战争。

约旦国王侯赛因1985年的感叹至今仍然有效："当分裂代替了聚合，地方主义代替了泛阿拉伯团结，阴谋取代了和谐，霸权代替了兄弟情谊，破坏代替了建设，我们又如何取得进步呢？"

1300年过去了，阿拉伯人还在重复着同样的悲剧。

宗教分裂，部落割据，外族干预，国家利益冲突，这些历史基因深深烙印在阿拉伯社会的DNA里，统一永远只能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参考资料：

《澎湃新闻-中东睿评》："阿拉伯民族主义兴衰史：'盟而不联'的阿拉伯国家"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十年后，再看'阿拉伯之春'"

维基百科："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相关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