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品读】五仁月饼的记忆

遥想儿时的中秋前夕，我一边看着天上的明月，一边拉着外婆的衣角，嚷着该吃月饼啦。老人家笑着说：“别急，很快就能吃上了。”

但当年这“月饼”，并非街上买的现成货，而是一种自家用糯米粉制成的土月饼，难以从根本上打消我对正式月饼的念想。

等到读小学后，学校斜对面有一家出售各类零食糕点的小铺子，一到节令，会有月饼供应。过去的月饼都是筒装的，一筒四个，包装纸被油晕染成一个个通透斑点，光看这些斑点就足以让人馋得直咽口水。

惜乎，兜里空空，只可闻香，不能品尝。那一刻的我，理想不是参军，不是做医生，也不是当老师，而是要成为一名小店营业员。

时光进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经济条件宽裕了些。每逢仲秋，亲友间相互间的走动也热络了些，月饼成为馈赠或是待客时，不可或缺的吃食。只是，早年的月饼，品种不多，口味亦不如现今丰富。其中，有一款五仁月饼，在很长时间里，成为中秋送礼的头牌。

记得某年的中秋前，外公特地嘱咐外婆：“到街上买五仁月饼，8个。”这种送礼的月饼，通常会由铺子用纸绳十字捆扎，上覆一张菱形红纸，给隆重包装一下。这摇身一变的物事，瞬间让人感觉它身价倍增起来。

买回家的月饼，外婆把它们整齐地锁在橱柜里。透过纱窗，好似触手可及，又仿佛远在天边。这也使得家里的孩子们，望眼欲穿之余，忍不住一再询问：“还有几天才过节？”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中秋月儿明，大姨、娘舅们携家带口，同赴外婆家共度佳节。

晚上赏月时，拆了包装的月饼，放在瓷盘里。边缘呈象牙色，底部是深一些的棕色，鼓鼓的形状，边角突起，那花纹和字迹特别清晰，殊为端庄地摆在中央位置，骄傲异常。

当月饼被外公用小刀切成四块的一刹那，浓郁的香味当即弥漫开来。早就眼巴巴望着桌上，嘴角挂着期待口水的孩子们，对美食的渴望，已如洪水猛兽般难以抑制。

只等外公轻唤一声：“来咯！吃月饼咯！”那一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待得纷纷拿到外婆递来的月饼，便围在一起开吃了。

小时候吃五仁月饼，我绝不会囫囵吞枣。而是先咬一口，之后由那个横截面，仔细观察里面的馅料。除了芝麻粒、瓜子仁、花生仁，还有那会的我，无法辨识的核桃仁、松子仁。

通常，我会把馅料掏出来，分成小堆，等把月饼皮吃了，再来吃果仁。有时兄弟几个，还会比赛谁吃到的仁儿多，以此验证谁的运气好。

五仁月饼的馅料里，会夹杂着红绿细条状的东西。听外公说，那叫“青红丝”。这物事，搞不清到底是橙皮还是什么做的，反正经红红绿绿的色素一染，嚼在嘴里，涩涩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口感，我一般都是扣出来先过过嘴瘾。

我的表弟，极不喜欢吃这玩意，嫌有一股怪味。每次吃月饼，都是将之从饼里一条条拣出来，丢弃到桌上。

至于我呢，则对馅里的另一样配料，印象更深刻，也更痛苦，至今想起，仍觉得犹如噩梦般的存在，它就是——冬瓜糖。

正因有了此物，才使得我吃五仁月饼时不得不一再小心。甚至一度担心，因吃饼吃得过于得意，很可能会被这东西，一不小心把牙齿咯嘣了……并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责怪制饼店家：你说你，啥不好放，为啥偏得放这冬瓜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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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由AI生成

作者：钟正和

责编：李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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