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往事：《民国无锡名中医轶事》（作者 华钰麟）

民国无锡名中医轶事 （作者 华钰麟）

在旧时，中医是多数国人医病的选择，民国时期无锡有过不少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名中医。名医各有妙术秘方，也有陋习雅癖，还有奇闻轶事，他们大都医德高尚，流传出不少令人肃然起敬的故事。

西医进无锡后中医仍受欢迎

无锡人对西医的认识是从阑尾炎开始的。阑尾炎又叫盲肠炎，百年前的中医都叫它“断肠痧”，患上这种病被视为绝症，必死无疑。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美国传教士李克乐在无锡南门内创设“普仁医院”（现市第二人民医院前身)，由李克乐主刀，用简单的外科手术，切除病人的盲肠，使病人迅速康复，从此无锡人初步认识了西医。

上世纪四十年代夏秋间，一场大范围的传染病霍乱在无锡蔓延，这种上吐下泻被人称为“瘪螺痧”的绝症，在当时医院用现代化的吊“生理盐水”抢救病人，挽回了绝大多数病人的生命，使人进一步认识了西医的先进。但在有效的消炎药青霉素（当初叫盘尼西林）问世前，多数人还是相信中医，坚信西医只能治标，只有具有两千多年历史的传统中医才能治本。

民国年间在无锡挂牌行医的中医很多，有名的不少，他们都是世医，家学渊源，有的已绵延了七八世。一二百年以来积累了不少宝贵经验。通过实践对某种疾病有独特的秘方，临床时有药到病除的功效。这些世代名医，视秘方为生命，“传子不传婿”，秘而不宣是他们的宗旨。

手到病除的无锡名中医

上世纪喉科中医世家黄莘农将祖传秘方“黄氏响声丸”贡献给国家，一个祖传秘方救活了一家药厂。黄氏喉科世居无锡西漳，民国初才搬到西河头现陆定一故居内，进门是一个圆洞门，内有一棵高大的棕榈树。黄冕群医术高超，用药道地，当年被视为绝症的烂喉痧（白喉），到黄冕群那里用秘制的吹口药治疗，病人基本上都能痊愈。南门外的诸竹生也是世代名医，他治疗穿骨瘤疰（脊髓炎）、显瓦块（腹股沟炎），手术高超，重病患者登门求医，经他治疗都能处手回春。诸竹生还有一项绝技，便是治疗病子颈（淋巴癌），他的治疗方法是用祖传秘方小膏药贴在患处周围，将肿块逐渐收小，最终消失。他治好了很多患者，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治疗淋巴癌的中医学，如果能专门研究,可能对肿瘤研究有用。

当年南门外的中医除诸竹生外，还有内外科名医邓星伯和他的侄儿邓志恭、邓寅清，城内北盛巷许家弄的曹仲容和他的儿子曹钟钰、曹钟瑛等，非但医术好，而且医德好，真正做到贫富均等，贫病不计。非但不收穷人看病的诊金，还开出处方到指定药店免费撮药。受惠的病家还将这些名医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甚至说患了风寒，只要曹仲容诊所门口的阶沿石上坐一坐，寒热就会退出。曹仲容在世时，求医的人相当多,可见他口碑极好。

医德好的还有北塘名医曹椿年，他是一个驼背，坐在包车中，由于驼背伛偻，又是脸带微笑，好像始终与人打招呼一般，但有的人忌讳医生和你打招呼，所以看见曹椿年的包车对面驶来，便别过头去避免和他见面。曹椿年对清贫的病人特别关照，送医送药不收费用，临行还请病人吃点心，还送一些浴费。

民国时期的名医在解放后成为中医院的骨干，如内科赵柏生、伤科刘秉夫等在解放后，先后都担任过市中医院的院长。

名中医的陋习和雅好

名医也是人，有的还有陋习。较普遍的是开的药方指定到某药店撮药，而且药方写得潦草，除指定的药店药工外认得，这其实是拿回扣的一种保障手法，也是医方无人认得相沿成习的一个原因。

无锡的名医出诊，最早由于无锡的道路狭窄，只坐一肩二人小轿代步，后来包车流行，医生出诊便坐包车，出诊的轿钱和车钱自然是病家支付。有些精明的医生太太，还根据出诊的次数要吃轿夫和包车夫工钱的回扣。

当时的名医有不少人吸食鸦片，如陆懋如、王有声等，他们有时会聚在北城脚、游山船浜等娼家吃烟、嫖娼。个别医生因吸毒还贻害后代，如南门外一位姓汪的医生，他的女儿也同时染上毒瘾，为此他断绝了女儿的经济，那个女孩为了吸毒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后，还曾在毒瘾发作时将祖母的佛珠偷出换钱。

但不少名医的业余爱好还是比较风雅的，不少药材本身就是观赏花卉，名医们便在家中培植，一举两得。庄衍生和庄颐生兄弟还是无锡有名的杜鹃花专家。沈养卿对“艺兰”颇有心得，还是有名的昆曲名票和古琴家。

王有声鬼妻

王有声虽吸食鸦片，但他医术高明。他长得眉清目秀、三络清须，一表人才。关于他有很多传说。据说，王年轻时曾患过一场重病，终日昏睡不省人事。后来觉得走出门去，一路上都是昏黄混浊。突然听到高喊逃犯，只见一群人仓惶奔逃，王有声也随之逃窜，看到有一家人家门户半开，便进门躲避，门外声音远去后，他逐渐定下心来，只见一位年轻姑娘惊奇地看着他，王便自陈经历，谁知竟相谈甚欢，几天后姑娘竟以身相许。这时听得外面又有捉拿逃犯之声，王受惊后只得告别出逃。不料跌了一跤，只听得耳旁家人惊呼“活过来了”,王有声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梦。不久他恢复了健康,但梦中的经历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一度改名王又生。1947年，王有声仍在行医，我曾多次见过他，有一次我问他“鬼妻”一事的真假，他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曹寿生义担贼名声

从前无锡有一位以小儿科闻名中医叫曹寿生，他有一个义担贼名声的故事。一日，曹寿生为病人切脉应诊开好方子后回家。刚坐定不久，便看见那个病人的妻子急急赶来，气喘吁吁欲言又止，曹当即安慰她不要急，有话慢慢讲，那个女人便讲：为了给丈夫看病，卖光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无奈下将房产典卖，钱全部花在看病上，最后只剩下十块银洋，放在被单下褥子上，刚才一寻不见了那十块大洋，想想只有你曹先生来过，这是我们的救命钱，请曹先生还给我们吧！”曹寿生听后，稍加思索，便叫家人拿来十块银元交给那个女人，并自责说，“是我一时贪小，拿走了你们十元钱，现在还你，真对不起！”那个女人拿了钱高兴地回去了。

隔了半个月，曹寿生正在看门诊时，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大门后在他面前双双跪下，大呼“曹先生，我们真对不起你，冤枉你做了贼”，要曹寿生饶了他们。曹当即问究竟是什么事。那个男人便说，当妻子拿着十元钱回家后，久悬紧张的心一下子宁静下来，久病的人出了一身大汗，病顿时好了一半，经过调理竞恢复了健康。昨天夫妻俩因床褥已有多时没有洗晒，准备晒被褥的时候，那十块银元竟然仍在被褥中，想到曹生赔偿了块，还枉担了名，觉得太过意不去，所以前来赔礼谢罪。曹寿生扶起了这对夫妻，表示那十块钱就赠与他们维持生活。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曹寿生后来解释自己的做法时讲，“这是医家对重病人的一种态度，如果坚不承认，那会使重病人加重病情，虽然一时担了贼名，与救人一命相比，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