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以后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心里平静的很。经过了近几日与鲁迅先生的秉烛夜谈,我终于想明白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要痛苦。既然如此,我到底是要继续痛苦,还是与痛苦一刀两断?
很抱歉,尽管我没有成为祥林嫂,但不幸成了阿Q精神胜利法在当代比较典型的演绎者,而实际上,我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没有办法改变所有的依然正在发生的悲哀。当然,最大的悲哀,即便是将来有所改变,那为时已晚。
如今我的生活里,连一张安静的书桌都容不下。我的那些还没有读完的书静静得被束缚在书橱里。三联书店总数目中,2010年春天,我盘算过,大概读完那些我想要读得书,即便是用每年十本的精读速度,也需要至少七十年。其实,我应该成为一个典型的书呆子才好。那样,我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我喜欢的书”。
最近几年,是很多巨星离开人世。有三个人的辞世对我带来特别大的触动,分别是季羡林,任继愈,梁从诫先生。季老写的书,我还没时间读,他就成了故人。对任继愈先生的认知源于他的辞世。而梁从诫先生的离开,是让我有更多的伤感。“一个人要有社会责任感”,梁先生多年以来身体力行,以自然为友,致力于环境教育的研究实践中,为大家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那么多的值得尊敬的老一辈有社会责任感的大家逐渐驾鹤西去。我们这代人该如何继续前行?
以前是有些避讳提到“死亡”这个词汇,在如今的微博时代,随便点击,几乎都是看到这些新闻时事,倒成了熟视无睹。“中国人就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是谁人的原话无从考证,但诠释的是现实。重复性的悲哀依然继续,有关矿难,车祸,食品安全,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等的关键词所呈现的“新闻热点”早已不是新闻,而是旧闻的时间地点的更换,人物情节的差异,死亡数字的不同。
为什么非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为什么非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反思呢?为什么非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人为什么要活着?这可以是一本书的名字,更是很多人的人生历程的提炼。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是为了吃饭吗?
生命是卑微的,只属于我们每个人一次。
2006年5月14日,当我送年仅28岁同窗4年的男同学最后一程时,我一滴眼泪也没掉,只剩心痛。他5月11日在医院病床上跟我说的每句话都记忆犹新。他说,“我现在身体已经不能胜任前线的工作了,等我病好了,就申请到后勤岗位上的工作继续干。”3天之后,他去世。
2002年中秋节过后的一天,与我同岁的男同事,在我办公室呆了一下午,复印领导的上报材料。他跟我说的话,其中有一句,“这些学历证书中,我只有一个没有。等有空的时候去考。”当天晚上,他被酗酒驾车的交通事故夺去生命。我陪他母亲在宾馆渡过了不眠之夜,她给我讲了他从小到大的成长,我编了无数谎言让他母亲相信他还在抢救中。第二天追悼会之后,他母亲就神经失常直到现在。
2002年8月份,在篮球场上,我见到了师兄的最后一面,他灿烂的笑容定格在我的内心,他叫我改天一起打篮球。3天之后,司机酒驾,他遭遇了特大交通事故,当场死亡。当时他女儿才5岁。
死了之后所有的梦想都成了泡影,一切都成过往。
昨夜细数过曾经遭遇的恐吓,哑然一笑。
“你信不信,我找人弄断你一条腿。”
连续三天之后,我的回应:“你说吧,什么时候你想死,我随时奉陪!”
2010年,在诸多友善的劝慰和告诫中,我知道了,要是再关注当地化工污染的问题,我死路三条:一是化工厂找人弄死我,二是黑社会找人弄死我,三是我自己把自己累死。真没活路了吗?
难道我真的该死吗?还是活该!
“只要小任能把化工厂赶走,我就给她立块碑。”一度我成了同事们的谈资。请问,立碑有用吗?为什么不在人活着的时候给予更多的关爱和帮助?
前天,我刚刚成功的被仙河镇的又一个群踢出来,这已经是被踢的第五个群,指望一群群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逃避现实的人来承担社会责任?我意识到自己简直是在做梦!把希望寄托在别人那里,不如依靠自己。
那群人,所能做的是等到熏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再哭着喊着抗议,也许还会顺便再告诉相关政府部门,是我在背后遥控指挥他们。
我得让绝大多数人失望。我是绝对不可能用参与集体抗议的方式解决问题。理性对待环境问题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这是个原则问题,我从来都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我死以后,亲朋好友会伤感祝福,而那些巴不得我早点死的人,会开心的举杯欢庆。许多的场景映在我的面前:你看,你看,谁的眼泪在飞?
昨天,在写纪念梁从诫先生的文字时,刚写两句话,内心又开始了痛楚。我的死会有更多缺憾,因为我的确有太多心事还没有了结。
作为土生土长的山东人,我目睹了山东一些地区十多年的变迁。纠结的痛郁积在心底,我越来越沉默。曾经一度想逃避,却发现逃也逃不掉。谁让大海就是我的故乡,谁让我深深的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索性就做些当做能做的事情吧。
一年的时间,我内心的历练完成的累积,让我看透了人性的杀戮。否则,我只是个在屋子里啃书的呆子。说真话,是如今最困难的事情。我如同一个村姑,发现了一群将要溺水的孩子一样,只能求助,我无法视而不见。
我死之后,近些年来,我拍的那些照片,仍然不必张扬,就送交国家环保部相关部门作为资料档案吧。在这里,我要对我那可怜的单反相机说声抱歉,您跟着我奔波,真没见证过什么美好的画面。镜头是记录历史的,由衷的感谢您。但愿以后您能记录更多美好瞬间。
我死之后,我惦记着的那片黄河三角洲湿地,希望能有更多人关注。毕竟它是黄河历经千辛万苦才孕育出来的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毕竟它是黄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前段时间看过报道,《长江有可能成为中国最大的一条排污沟》,我希望黄河的命运不是如此。希望黄河三角洲的湿地常绿,鸟儿常鸣。
我死之后,我惦记着的渤海湾,谁替我继续惦记着呢?唉!渤海湾?死海?是不是真的会如他们调侃时所说的,干脆把渤海湾给填了吧,还能造出一大片陆地?要真是那样的话,中国的版图都要有明显变化。我会死不瞑目的。
我死之后,和我一起做环境教育互动的那些孩子们,请你们不要难过,请继续践行“做一个环境小卫士”的宣言,从自身做起,从小树立环保意识。这个地球的未来要靠你们来继续努力。绿色生态文明的未来希望在于你们。但愿那个时候,我们的地球还能承载住那么多悲哀。
我死之后,请把我的那些书捐给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建个公益图书馆。这么多年来,我真的为没有能为家乡做点什么。一次次只是见证些河流变污浊,学校变成荒草园,所有的树都更替成了速生杨。让我的那些书,留在亲人们的视野里,让家乡温暖如初。
我死之后,请把我的骨灰分撒到两个地方,一是靠近青岛的黄海海边,二是泰山丛林里。如此以来,也不枉我出生在那个叫海岱庄的地方,算是生命里真的有了归宿,落叶归根。
……
嗨,任增颖,你有完没完?别在这里继续胡言乱语了。
既然你这么多心事没完成,还是先别死了,老老实实的活着吧。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好吧,天理没有灭绝。我不会像个奴才一样寻人诉苦。继续活着吧,哪怕是苟且偷生,续着残梦。
任增颖
(2011年11月23日 涂鸦于烟台)
更新时间:2025-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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