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来源于网络
传说最为宠妻的顾少傅家今日爆出了丑闻。
那个追了顾少傅三年,又与顾少傅成婚三载的江家老帝师的孙女江玉珊居然被捉奸在床。
这件事情一经传出,就引得京中一片哗然。
如今每座酒楼茶肆里面,谁聊天时不带上一句:
“听说了吗?老帝师的孙女居然被捉奸在床,老帝师一气之下病倒了,看来是羞于见人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此事居然惊动了圣上,圣上大怒,已经派出大理寺审理此案,如若为实,这江玉珊,只怕要被处死!”
“哎,可怜了老帝师,一身清正,却养出了这么一个孙女,那江大人的翰林大学士,只怕也要被除名喽。”
大家都在引颈等待着后续发展,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大理寺审理此案的过程,好为自己与朋友们的聚会增加些谈资。
此刻的大理寺中,正在公开审理着此案。
一身白色囚服的江玉珊跪在堂中,堂上高坐之人,乃是大理寺卿韩正德。
韩正德一身紫色官服,端坐高台,看着堂下跪着的女子,神色冷凝:
“堂下何人?”
“臣妇江玉珊。”
“既已在此,当称罪妇!”
江玉珊抬起头来,眼神忽睁:“既未认罪,何来罪妇?这罪,我不认!”
韩正德看向江玉珊,声音冷沉:“人证物证皆在,由不得你狡辩,你若不认,休怪本官无情,让人用刑。”
陪审的江夫人小吴氏一听说要给自己的女儿用刑,马上站起身来,朝着堂前一跪,哀声求情道:
“大人,小女无知,还请大人开恩,给她一个审辩的机会,臣妇求您了。”
说到此处,小吴氏已经泣不成声。
她一向养的金尊玉贵,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女儿,匍匐在地,磕头求情,声音哀哀凄凄。
爱女之心,让人动容。
那些在此看热闹的妇人都跟着落起泪来,纷纷帮忙求情:
“韩大人,就给小娘子一个自辩的机会吧,求您了。”
有几个心软的大娘,看到小吴氏哭得伤心,也跟着跪了下来,帮助求情。
江玉珊看着自己的阿娘,为了自己之事,如此卑躬屈膝,悲痛欲绝,忍不住潸然泪下。
“阿娘…”
只是一声,声音哀凄,犹如杜鹃啼血,让人闻之动容。
江大学士也站了出来,弯下了他那挺直的腰背。
一生傲骨铮铮,从不求人的他今天为了自己二女儿,终于学着开口求情:
“韩大人,此事疑点颇多,还请您给小女一个审辨的机会,江某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清白的,还请您高抬贵手!”
他向来不会求人,这么几句话说出来,都是生硬无比。
江玉珊看着自己的双亲为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求情,一时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她朝着双亲跪了下去,深深地伏在地上跪拜,声音带着微颤:
“阿娘,阿爹,玉珊给你们丟脸了,玉珊不孝啊,请你们相信玉珊,玉珊是清白的。
阿爹,阿娘,你们别为玉珊求情了,玉珊愿意受刑,以证清白之身。”
说到后面,她声音哽咽,早已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江大学士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眼中隐有泪光,只偷偷别过脸去,轻拭泪水。
一代大学士,满腹经纶,饱读诗书,如今心中之痛,却无法言说。
江玉珊朝着韩正卿磕头:“韩大人,如果能够挨过刑罚,可否还我清白之身?”
小吴氏一听自己女儿竟然想熬过刑罚,自证清白,马上颤抖着阻止:
“珊儿,不可!”
她的珊儿从小养得娇嫩,又最是怕疼,怎么可以接受刑罚呢?
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忍心?
江玉珊却朝着韩正卿磕头道:“韩大人,还请答应臣妇请求,自证清白。”
声音居然有了几分悲壮之意。
韩正卿心中一动,见那江玉珊一个娇养的妇人,居然敢以受刑自证清白,莫非真有冤情?
此事乃圣上口谕,自己万不可轻心。
想到此处,这才拍下惊堂木,威严道:
“既然江氏愿以刑自证,准!”
江玉珊听到韩正卿同意自己请求,这才开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记得,昨日下午,夫君顾景尘下值回来,见她正在为他绣衣,于是就为她泡了一杯牛乳,让她喝完再忙。
平时顾景尘也没有少为她冲牛乳,所以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只端起牛乳,一饮而尽,然后就觉得头有些晕,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被婆婆带着府中之人发现,她衣衫不整地与一个陌生男子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那陌生男子见到众人,马上指认是自己勾引的他,并把他带入侯府,行那苟且之事。
婆婆顾苏氏大怒,当即命人捉拿住了那男子,并下令院中之人封口,不可外传此事。
又把自己关入柴房,准备等到夫君顾景尘与公公永安侯世子回府,再商量如何处置自己。
所以在柴房之时,她第一个怀疑之人就是夫君顾景尘陷害的她。
但有些事情,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通。
那就是——
如果此事真是顾景尘所谋划,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夫妻三载,向来情深。
顾景尘宠妻之名,更是传遍京都。
他若不喜自己,又何必娶自己回府,宠爱有加?
这不是很矛盾么?
所以她又把怀疑的种子掐灭,想从别的地方入手。
可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到了床上,还是和外男一起。
她身边的两个婢女当时又在做什么?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婢女,连带着顾景尘,也没有见过,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抓来了大理寺。
后来听大理寺的衙役说起自己之事,她才知道,如今自己通奸之名,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祖父更是因此气晕,圣上听闻之后,亲口下令,让大理寺审理此案。
所以她虽然冤枉,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遭人所害。
可她确实冤枉,因为直到现在,她仍然是处子之身,那手臂上的守宫砂,一直都在。
所以她不认罪,不愿意让江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蒙羞,这才提出过刑之法。
江大学士见女儿为了自证清白,愿意挨过刑罚,赶紧跟着跪拜下去,求情道:
“韩大人,不可啊,还请韩大人先给小女一个自辩的机会吧,江某求您了!”
那可都是要命的刑罚啊。
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心中有冤,若不是害怕连累了江家和自己的前途,又怎么会想要用过刑之法来自证清白?
他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这大学士的称号不要也罢。
大不了从此退出朝堂,搬离京中,去往他处,也要保住自己的女儿。
本朝有律,凡没有办法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又拒不认罪之人,只要自愿挨过七道刑罚,就可无罪释放。
这是为了那些身有冤情,又无法找到证据证明自己之人留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却是十死无生。
七道刑罚,能过一二者众,能过三四者少,能全部挨过不死者,从开朝以来百年间,唯有一人。
可见刑罚之重。
也正是因此,实际上只要在此刑罚中挨到第五种刑罚而死,没有过了七种,大理寺都会以清白之身给予受刑之人。
因为如果心中无冤,谁愿意受尽折磨死去?
都是要死,被砍头而死,总好过受尽折磨,痛苦而死要来得痛快。
韩正卿见江大学士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对自己求情,神情松动了几分,对着堂下的江玉珊道:
“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本官先给你一个自辨的机会,江玉珊,你可明白!”
江玉珊见韩正卿终于没有让自己认罪,而是给她自辩,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想着如何取信于人。
如果她说自己是喝了顾景尘递来的牛乳,所以昏迷不醒,想来谁都不会相信自己。
因为顾景尘素来有宠妻之名,京中无人不知。
试问一个向来宠妻如命的男子,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
别说他人不信,就算是她自己,到现在也不相信,是顾景尘要害她。
更何况,她没有证据。
如果那杯牛乳有问题,如今估计也早就被处理了。
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与别的男人衣衫不整,躺在床上这一事?
说他是见色起意?
夫君顾景尘可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更何况,她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那男子的长相。
那个男子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永安侯府,她都一无所知,又该怎么自圆其说?
她知道自己不能想太久,因为久不自辨,就说明她主动放弃自辨的机会。
可这么短的时间,她实在编不出什么理由来搪塞他人。
张开口,她只能艰难地道:
“昨日晚上,臣妇感觉有些困倦,所以就先行回屋躺下,不久便睡着了,醒来之时,就见到婆婆与众人出现在屋子里面。”
“那个男子,臣妇根本就不认识。”
韩正卿见她所言,并没有半分可自证清白之处,提醒道:
“江氏,你说自己不识那男子,可你的婢女青芷指证,那男子乃你昨日下午带进府中,有府中门房为证,你又该如何解释?”
“什么?”
江玉珊听到韩正卿的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明明就不认识那名男子,自己的贴身婢女青芷为何会做伪证?
青芷乃自小就跟着她,与她情同姐妹。
昨日下午,她们一直都在侯府,从未离开过侯府,青芷为何会说那男子是自己带进侯府?
不对,昨日下午,青芷出去过一次,只是因为时间很短,所以她没有怀疑。
如今想想,如果是她接的人来府中,时间刚好够用。
可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这对她又有何好处?
江玉珊感觉自己好似处在迷雾之中,根本找不到方向,更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她嘶声道:“大人,可否传唤证人,与我当堂对质?”
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韩正卿目光微沉:“传证人青芷,门房何婆婆来堂。”
随着韩正卿话落,青芷与门房何婆婆走上堂来。
韩正卿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青芷,你可是亲眼所见,自家夫人带了奸夫回房?”
青芷看了一眼江玉珊,眼神微闪,再转过头时,却是一脸坚定:
“正是,婢女亲眼见证,夫人带着那奸夫进屋。”
“婢女还劝说过夫人,顾少傅对夫人情深,不可如此,可夫人鬼迷心窍,喜欢那奸夫,婢女拦不住,这才去找了老夫人。”
“什么?老夫人是你找来的?难怪,我昨日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是你在陷害我?”
“青芷,你为何如此害我?我试问对你不薄,自小就待你如姐妹,你为何如此害我?”
江玉珊不可置信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悲痛与绝望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是被贴身婢女所害。
不对,她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只有青芷一个人,段做不到把自己陷害到如此地步。
难道,真的是顾景尘?
念头方起,又被她否定。
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就是顾景尘联合了青芷,一起陷害的自己。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联手对付自己,她却不得而知。
不,就算他们全部背叛了自己,自己也绝不认罪,哪怕最后还是得受刑自证,她也不会认罪。
小吴氏也惊呼:“青芷,你当真亲眼所见?没有说假?你可知道,做伪证是要被处罚的。”
青芷看向小吴氏,腰杆挺直:“江夫人,奴婢虽是婢女,但也知道是非,所说之言,都是实情,奴婢不怕受罚。”
何婆婆也作证道:“老婆子可以作证,昨日下午,确实是少夫人带着那奸夫回的侯府。”
“当时老婆子不愿意放人,还问了一嘴,少夫人说那奸夫是她远房表亲,老婆子害怕出了差错,所以让少夫人签下名字,担保不会出事。”
说完此话,就有衙役递来一个门房来客登记册。
江玉珊打开登记册,里面果然有自己的签名。
那字迹一看,确实像是自己的亲笔,再细看之下,还是发现有所不同。
江玉珊马上指着上面签名,朝着韩正卿道:
“大人,此签名并非出自我手,乃是被人仿写。”
韩正卿:“此签名经过辨认,乃是你手笔,为何不认?”
江玉珊辩驳:“麻烦韩大人拿着臣妇以往签名细看,就可发现端倪。”
韩正卿拿了江玉珊以往的几个签名,细细观看,并未发现哪里不同,于是一拍惊木堂:
“大胆江氏,本官细看,签名都是一样,并无不同,还不从实招来?”
江玉珊提醒道:“大人不妨细看,以往的珊字,收尾之时,可是会有一滴墨汁洒在旁边,而这次签名却并没有?”
韩大人定睛一看,还真是。
只是因为一小滴墨汁,所以他以为那是不小心滴上,可之前的江玉珊签名,每一个上面同一个地方,都有一滴墨汁,这就说明她是刻意为之。
韩正卿虽然看出,以往江玉珊的每一次签名,都会在收尾处滴上一滴墨水,可那也不能证明,此次签名,不是她写的。
或许,是她忘记了滴那滴墨水,也未尝不可。
所以,韩正卿看向江玉珊道:“此处不能为证,只是一滴墨水,并非书写习惯,不能作为证据。”
江玉珊继续道:“还有一处,可以证明,这签字非我手笔。”
“大人请仔细看,那珊字的偏旁王字笔画,我以往所写,都是反着以下往上写,墨水走向可透纸背,大人看看纸张背部,就能够看清楚。”
韩正卿闻言,马上把纸张翻过来对照,果然,昨日那张签名的珊字偏旁走向是不同的。
这种写法,只有那些生性顽劣之人,才会从下往上起笔,以示不同,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写字,居然故意起反笔来写。
再翻到正面,又看不出丝毫端倪,想来那模仿之人,早就熟悉她的字迹,才会写得如此相似。
韩正卿看向堂下,知道何婆婆与青芷应该是做了伪证。
就连他,也早就认定了是这江氏通奸,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此疑漏,看来此案,果真是有隐情。
他拿起惊堂木往下一拍,脸色冷肃,朝着青芷与何婆婆斥道:
“大胆贱婢,何氏,居然敢做伪证,来人,上刑!”
一听说要给自己上刑,何婆婆大呼冤枉:
“大人,我老婆子没有说谎,昨日确实是少夫人带了那奸夫进入侯府的,不止是我,府中还有人看到啊大人!”
韩正卿一听还有人证,那就代表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江玉珊故意把名字签得与以往不同,她是早有准备。
二则是有人冒充了江玉珊,带着奸夫进入侯府,故意让好几个人看见。
他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江玉珊怎么看也不是蠢货,她若要通奸,不在外面通奸,而是把人带进侯府就已经不合理了。
还蠢到带着一个奸夫,四处招摇,好似生怕别人不知似的,这就更加不合理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婢女青芷说了谎,而且,那个冒充江玉珊之人,她知道是谁。
抓住了问题的重点,韩正卿转向青芷,忽然厉声斥道:
“婢女青芷,昨日与你一起带着奸夫进侯府之人,不是夫人可对?”
因为他忽然抬高了声音,让青芷受到惊吓。
人在受到惊吓之时,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下意识就回答:“对!”
答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又马上纠正:“大人,昨日下午,就是夫人带着奸夫进入侯府。”
直到这时候,韩正卿已经肯定,这江氏是受人所害了。
而且害她之人,应该就是永安侯府之人。
想来,江氏自己心中清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才甘愿用受刑自证清白之法。
他向来公正,既然知道江氏是遭人陷害,自然想要还她清白之身。
毕竟老帝师一向清正,这江大学士更是文人之首,受人敬仰。
他虽是一介粗人,却也敬仰江氏父子,不愿意他们因为女儿之事,被人蒙羞。
思绪电转,韩正卿就做出了判断,他朝着青芷道:
“大胆贱婢,前言不搭后语,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了!来人,上刑!”
就在衙役准备给青芷上刑之时,混在围观群众里面的一个黑衣女子脸色一变,只见她手中好似捏碎了什么。
就在这时,青芷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居然是当众自杀了。
众人一看,心中就有点明了,这板上钉钉的案件,果然是有内情。
韩大人才抓住一个嫌疑之人,还未用刑就死了。
衙役探了一下青芷鼻息,有些可惜道:“大人,证人死了,疑似服毒自杀。”
江氏夫妇看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自己女儿,果然是遭人陷害。
可如今重要知情人已经死亡,自己的女儿,想要自证清白,还是得受刑,不由悲从中来。
江大学士指着地上死去的青芷,朝韩正卿道:
“韩大人,这贱婢当众服毒,明显是知情之人,小女遭人陷害,还望大人为小女做主啊!”
韩正卿也差不多心里有数,这江氏,乃遭人陷害。
可是,她再无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案件,所有证据都对她不利。
他乃大理寺卿,破案都要讲证据,而非情理。
所以竟是为难起来,不知道该怎么为江氏做主。
此案交到自己手中,一开始就有理有据,人证,物证都指向江氏通奸,而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找不到自证之法。
若非她坚不认罪,又有江氏夫妻求情,韩正卿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马上定案。
没有想到,对质之时,终于推翻了一个证据。
可只是推翻一个证据,最多只能证明人不是江氏带进侯府,她与奸夫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这是事实。
江玉珊见韩正卿为难,突然开口问:
“韩大人,如果臣妇还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与人私通,可否还臣妇一个清白之身?”
韩正卿道:“还有何证据,先呈上来,本官自会判断。”
江玉珊想了想,这才对着韩正卿道:“此事关乎他人名声,可否请大人不公开此证据?”
韩正卿看向江玉珊,最后点头,派了一个衙役去询问。
江玉珊只能把自己还是完璧之事告知那衙役,并愿意让人验身。
韩正卿听完衙役之言,惊讶得差点从櫈子上摔下去。
江氏与顾景尘夫妻恩爱,这是京中公认之事。
少年夫妻,成婚三载,怎么可能还是完璧?
如果此事为真,那岂不表示,那顾少傅不行?
那么清冷自持,翩翩如玉的公子哥,居然不能人道?
韩正卿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江氏,成婚三载,还是完璧之身,却从来不吵不闹,一如既往地对待着顾景尘。
如果此事乃侯府所为,这顾景尘,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江玉珊一开始不愿意说,就是害怕自己一旦说出,顾景尘身体有缺之事就会被人知晓。
她爱他如命,不愿意那么一个松骨鹤姿,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从此沦为他人口中笑话。
所以从一开始,她都咬紧牙关,没有说出此事。
虽然对顾景尘有所怀疑,但她还是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不是顾景尘害得她。
但自从事发之后,顾景尘一直没有露面,这种态度让她开始怀疑。
为了不让江家蒙羞,不让自己背负骂名,她只能把此事说出。
就算是这样,她也给顾景尘留了面子,没有当堂说出此事,而是只告知了韩正卿。
韩正卿知道,如果验明正身,江氏还是完璧,那就代表着所谓通奸,确实不存在。
此次之事,永安侯府做为原告与苦主,所有证据都提供的清楚完整,原本他以为此案毫无破绽,证据更是完美。
如今看来,正因为证据齐全,让江氏无法反驳,才是最大的问题。
事情发生在永安侯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江氏,就连她的陪嫁丫鬟,都成了指证她的证人。
这就说明,陷害江氏之人,必然是永安侯府之人。
如果江氏如今还是完璧,那么最有可能陷害江氏之人……
想到这里,韩正卿打住思绪。
他是大理寺正卿,虽然破案需要靠着推理,但断案之时,还需要靠证据,没有证据之事,不可乱猜,免得影响自己的判断。
这是大忌。
他让人找来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让她带着江玉珊去了里堂,没有过多久,老嬷嬷来报,江氏玉珊,确实还是完璧。
由此,韩正卿已经知道,江氏通奸案无法成立。
但此案关键证据,关系到顾少傅的名声,所以韩正卿只能如此宣判:
“根据江氏后来提供的证据,本官宣判,江氏通奸一案,乃是误会,并不成立。”
他话音一落,江大学士望向韩正卿:“还请韩大人示下,为何只是误会,而非诬告?”
韩正卿知道,这江大学士脑子有时候是一根筋,只好走下堂来,把他拉到一边,据实以告。
如果判成诬告,需要江氏自己拿出证据,证明她是被人陷害。
如今江氏拿不出证据,又是清白之身,他只能判为误会,表示通奸未遂,而非没有通奸。
他知道如此判定,对江家不利,但如今也只能这样。
江大学士这才知道,自己女儿嫁进顾家三载,居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此中缘由,他作为父亲,不好去问女儿,只能作罢。
如今也清楚了,女儿是遭人陷害,却又苦于无凭无据,能判为误会,保住一命,已经不错。
旁边一直在观审的看瓜群众也被韩正卿的宣判弄的云里雾里。
群众甲:“韩大人判为误会,这江氏,到底是有没有通奸啊?”
群众乙:“我也不懂啊,应该是没有通奸,这可是圣上亲口下令要查之事,如果通奸了,这江氏肯定性命不保啊。”
群众丙:“可她既然没有通奸,为何不是诬告呢?而是判为误会,有这么判案的么?”
“估计这江氏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却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与别的男人衣衫不整在床上这件事情。”群众甲想了想,继续讨论。
“已经衣衫不整地与男子在床上了,还不是通奸?”另一个人加入讨论组。
“两个人衣衫不整地在床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那就不算通奸,不,应该是通奸未遂!”
最后有人犀利地下了定论,所有人好似都接受了这种说法。
通奸未遂与没有通奸,是两种概念。
此种判决,江玉珊虽然可以保住一命,但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就连江家,也会受到牵连。
江玉珊听着众人的议论,心如坠入万年冰湖,冰冷入骨。
她知道就算自己如今还是完璧,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被人陷害,这辈子也已经算是毁了,再无翻身可能。
于其顶着与人私通的罪名,苟活于世,让江家之人蒙羞,不如舍下这一身皮肉,过刑自证清白。
她性格一向刚毅,不愿意背负这不白之冤,于是朝着韩正卿跪下,声音中带着几丝决绝道:
“韩大人,臣妇不满此种判决,愿意过刑,以证清白之身!”
听到江玉珊还是坚决要求过刑,证明自己清白,小吴氏马上颤声道:
“珊儿不可!你既然没有与人私通,阿娘信你,别做傻事啊!”
江玉珊泪如雨下,看着自己的双亲,心中万般不舍。
她知道自己一旦过刑,就再也不能活着,无法侍奉双亲,是她的不孝。
可她不想因为自己,让父亲堂堂大学士,再也无法在他人面前直起身子,抬头做人。
更是不想阿娘以后在外,受其他夫人嘲讽,低人一头。
她想让自己爹爹永远都能挺直脊背,让阿娘永远能抬头做人。
为此,她甘愿赴死!
朝着江大学士跪下,江玉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朝着小吴氏跪下,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她悲声道:“阿爹,阿娘,此种判决,女儿就算活着,也已经名声尽毁,受千夫所指,苟活于世。”
“还要连累到你们二老与江家之人再无脸见人,与其这样,女儿还不如过刑,自证清白,以后再无法侍奉二老,还望阿爹阿娘自己爱惜身体。”
“就当…没有生过女儿吧!”
她每说一句话,就朝着江大学士夫妻磕上一个头,声音悲凄决绝,让许多围观之人不禁动容起来。
更有些人受不了这种告别的场景,不禁哭出了声来。
小吴氏早已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想要阻止,却被江大学士拦住了。
江大学士也泪流满面,心痛万分,但他知道,女儿性格刚烈,不愿意顶着污名而活。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这是他做为父亲,对她的成全。
可他的心啊,早已悲痛欲绝,只是身为男子,只能死死忍住才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
他不知道,到底是何人,非要置自己女儿于死地不可?
她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会遭受如此陷害?
韩正卿见江氏玉珊如此刚烈,不禁也动容起来,他快速写下一封奏折,命人送去皇宫,希望可以救下江氏一命。
江玉珊跪拜完父母,这才朝众人又是一拜,声音沙哑悲凄:
“今日我江玉珊在此过刑,还望众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我江玉珊乃受人陷害,与男子共处一室并非我愿。”
“他日若我双亲被人质疑,还请各位能够为他们证明,他们的女儿,行的正,坐的端,无愧于心。”
“我江玉珊今日若侥幸不死,自当衔环结草,报答众人之恩,若魂消命陨,双亲之名,望诸位亲证!”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带着悲壮之意,让人动容不止。
众人原本只是来看一场女子通奸之戏,没有想到,自己却也跟着入了戏,见证了一个女子的刚烈与不屈。
韩正卿听着堂下江玉珊的话,心中早已动容。
他做了十几年的大理寺卿,愿意在他手中过刑之人,加上江玉珊也就两个人。
前面那个人是个男子,却也只受到第四种刑罚,就命归黄泉。
虽然只受了四种刑罚,也足以让人动容,所以韩正卿上奏给圣上,圣上怜惜那人刚烈,愿意无证还他清白之身。
一般只有受了大冤,又无法自证之人,才会选择这种办法。
这其实也是对大理寺的一种挑衅,证明他们无能,不能为含冤者洗清冤屈。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理寺也不愿意让犯人过刑。
一旦有犯人要求过刑,韩正卿都会上奏圣上,以求圣裁。
如今,他看着江玉珊一个女子,明明可以苟活,再求慢慢为自己找证据翻案,却如此刚烈,非要当堂过刑,心中不禁对她生出几丝敬意。
他让衙役把刑具一套一套抬出摆上,再次确认:
“江氏,你确定要过刑自证?”
江玉珊目光扫过那些充满血腥味的刑具,心中虽然害怕,但一看到自己双亲那佝偻的身影,心中生出无限勇气,她挺直了腰杆,嘶哑着声音回:
“我江玉珊,身为江家之女,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大人,我愿意过刑。”
韩正卿点了点头,朝着江大人看了一眼,那一眼中,却是带上了一丝敬意。
能够将一个女儿养的如此勇敢刚毅,说明江大学士自身品行可贵。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想让江玉珊打消念头。
能够说出愿意过刑自证清白,就已经算是有勇之人,如今还要坚持,那就代表她确实冤枉。
可大理寺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对江玉珊有用的证据。
唯一的破绽——
那个婢女,还是在大理寺公堂之上自杀了。
这原本是大理寺的过失,不该由她承受后果。
可她性格刚烈,不愿意自己的人生有此污点,所以只能继续劝说道:
“你当知道,一旦开始过刑,中间就不会停歇,直至过完七套刑具,或者中途死亡。”
江玉珊点头,站起身来,身上带着一股决绝:“阿爹,阿娘,您二老先回去吧,女儿不孝了!”
说着就主动走向刑具旁边。
江大学士不想让妻子看到女儿过刑的惨状,吩咐下人想要把她带走。
不曾想,那一向温婉的妻子小吴氏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轻轻抹去眼中之泪,腰背也慢慢挺直起来,就连声音,都变得坚定起来:
“廷远,我受得住!女儿为了让我们能挺直腰杆活着,愿意受尽折磨,我这个当娘的,就该陪着她!”
明明那么娇小的一个身影,在江大学士的眼中,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就连那些原本看热闹的众人,都不禁对这一家人生出敬佩之情,纷纷住了嘴,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声音。
江玉珊走到第一道刑具面前,双手一伸:“来吧!”
短短短两个字,明明声音不大,却让人震耳欲聋。
行刑之人把江玉珊的双手套在刑架上,这第一道刑罚,就是夹手。
十指连心,痛不欲生,就是这道刑罚。
他会生生把人的十指骨头生生夹碎,如果不及时就医,这十根手指,也就废了。
当两个行刑之人朝着两边用力拉起刑具之时,一股钻心之痛传遍江玉珊的全身。
“啊!”
她禁不住痛呼出声音,却也只叫了一声,就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叫出声音来。
脸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就连表情都变得狰狞,那是痛到极致才会有的表情。
一炷香后,她的十指骨头终于被生生夹碎,刑罚才算过去。
小吴氏看着自己女儿的模样,心如被人凌迟,痛到不能呼吸,她却努力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
第一道刑罚才过,就开始了第二道刑罚。
第二道刑罚,是炮烙之刑。
让人赤着双脚,走过一丈铺满炭火的铁板。
当江玉珊的脚踏进铁板之上,那钻心的痛从脚板传来,让她差点站立不住。
她紧咬着牙关,浑身汗如雨下,脸上的肌肉更是绷紧变形,青筋暴起,却没有再喊一声痛。
堂中马上传来人肉被烧焦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江玉珊一步一步走过,哪怕脚板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她还是咬着牙走了过去。
只留下一串带着血肉的脚印。
好不容易过了第二道,第三道跟着上来。
第三道刑罚,是滚钉板。
就是一个半丈长的木板,上面放了密密麻麻的钉子,人从上面滚过去,那每一根铁钉都会刺穿人的皮肉,让人变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江玉珊看着面前长长的钉板,牙齿紧咬,朝着上面滚了过去。
顿时,她的身上就被扎出密密麻麻的细孔,血流不止。
那一身白色囚衣,生生染成了血红之色。
“珊儿!”
小吴氏一声悲鸣,却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江廷远一把扶住自己的妻子,自己却身体微颤,想来心痛到了极致。
若非他有着身为男儿的骄傲,只怕早就再难坚持。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血色身影,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以为她已经死了。
一息,两息,三息…
终于,江玉珊动了动身体,然后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旁边的行刑官对她心生敬佩,想要伸手去搀扶她起来。
她却摇了摇头,自己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终于站立,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直到现在,韩正卿对江玉珊的感觉,已经不能再用敬佩来形容了。
他主刑罚,知道大多数人的极限到哪里。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过完前面三道刑罚,自己站立起来的。
他看向行刑之人,想让下一道刑罚拖延一下,看看能否免去后面之刑。
一个女子,能过三道刑罚,还能自己站起身来,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够做到。
江玉珊其实如今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是靠着那股坚强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第四道刑罚是打三十大板。
这道刑罚单独行刑,并没有什么。
许多人都能够挨过去。
偏偏这套刑罚中,他排在第四道。
行完前面三道刑罚,犯人的双手与双脚都已经废了,身上更是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此时再打三十大板,伤势叠加,大多数人就是在这一刀丟了性命。
因为三十大板下去,大多数人都会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生生流干血液而亡,所以韩正卿多想行刑能够慢点,再慢点。
可当江玉珊主动伏在刑櫈之上,韩正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道可惜了啊!
就连始终睁大眼睛看着全过程的小吴氏,都转过了头去,泪水早已经迷糊了她的双眼,她却生生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宫中,昭帝正在批阅奏折,却见到大总管刘公公走了进来,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副奏折:
“陛下,这是大理寺韩正卿递来的奏折,还请您过目。”
昭帝想到那江氏女,心中不悦,一个不洁之女,害得恩师晕倒,实在该死!
他声音冷沉,淡声回:“放下吧!”
意思是他现在不想看,左不过就是处死一个不孝子孙。
自己的恩师不忍处置,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为自己的恩师除掉内患,以正家风。
没有想到刘公公却没有依言放下奏折,而是道:
“韩正卿有言,此案另有隐情,江氏女蒙冤不得洗…”
他看着昭帝,不敢说太多。
昭帝神情一怔,心道如果江氏蒙冤,那自己此行,岂非是弄巧成拙?
他马上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震怒,暗道:“好一个顾少傅!”
直到现在,昭帝怎么不知,自己是被顾景尘当刀使了。
顾景尘乃太子少傅,所以昭帝对其人品深信不疑。
他家传出江氏女通奸,帝师气晕,昭帝便马上命令龙卫去查证,证据确凿,他才发话让大理寺公审。
一来可以处死江氏,以示自己对恩师的敬重。
二来么,自然也是对太子的一种敲打。
因为江廷远是顾少傅的恩师兼岳父,而顾少傅是太子少傅,也就相当于江廷远属于太子一脉。
江家在文人圈中一向最有声望。
他的恩师虽是江帝师,但如今江家由江廷远做主,自然更倾向于太子。
天家无父子,昭帝以前不觉得什么。
如今虽然还是壮年,看着越来越优秀的太子,心中开始忌惮起来。
害怕皇权旁落,害怕自己被太子架空。
做为皇帝,有些事情,不必明说,只需要一个决策,就会有许多人去揣摩他的心思。
他此次故意借着江氏之事,以恩师气晕为借口,明捧暗压,让大理寺公审江氏女,就是在告诉朝臣,不要与太子走得太近。
如今大理寺传出江氏女乃是冤枉,成婚三载,还是完璧。
最主要的是,江氏女刚烈,竟然以女子之身,甘愿过刑自证清白。
昭帝知道,这江氏女不能死了。
如果她确实通奸,如此公审处死,江家毫无怨言,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还得说一声他尊师重道。
可偏偏江氏女是遭人暗害,自己却让她遭受公审,害她有冤不能诉,生生冤死,这不是把江家逼到自己的对立面么?
他可以敲打江家,但不能逼江家。
如果江氏女死了,江廷远必会对自己记恨。
而顾少傅,就是想用此法,逼自己与江家离心,顺带借他之手,杀了江氏女。
看来,京中传言,顾少傅宠妻如命,传言有假。
这顾少傅的身体可并无隐疾,他娶了江氏女三载不圆房,是因为不喜。
却碍于江家面子,不得不娶江氏女,所以才用了这招捉奸在床的戏码,摆脱江家女。
他想借自己之手,摆脱江家女,自己偏偏不让他如愿。
想来经过这么一遭,江家对他顾家生了嫌隙,也不会再同进同退。
自己何不再加把火?
想到这里,他马上拟了两道旨意,一道是赦免江氏女之罪的诏书,另一道,则是赐婚圣旨。
赐婚圣旨上明确表明,让顾少傅娶江家长女,也就是守寡归京的江玉瑶为妻。
这是对顾景尘利用自己的报复,也是对顾景尘的一种羞辱。
他不是不喜欢江家女么?自己偏偏让他再娶一个江家女,还是一个守寡的寡妇。
让他知道帝王之威。
江玉瑶秘密归京,连江廷远夫妻都没有收到消息,偏偏昭帝已经知道。
只是他这道圣旨,暂时不发,只等着顾景尘休妻之后才发。
他算准了顾景尘会休妻。
此时的永安侯府,顾景尘身边所坐之人,正是昭帝要赐婚给他的江氏长女江玉瑶。
江玉瑶看向顾景尘,轻笑道:“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我那个好妹妹,如今正在过刑以证清白,你不去看看?”
顾景尘眼神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最后生生压下,声音冷淡:
“这是她欠你的,有什么好看。”
江玉瑶眼神微闪,试探着问:“你们夫妻三载,就对她没有一丝情意?”
顾景尘摇头:“每次见她,就想到她对你所做之事,我心中只有愤恨,何来情意?”
江玉瑶:“可这京中,谁不知道你顾少傅宠妻如命?”
顾景尘看向江玉瑶,声音微暖:
“这还不是为了你!我如果不表现出宠她爱她,她怎么会相信我身体有疾,不能同房?”
“为了你,我可一直都在守身如玉!”
这话里面,居然带了一丝委屈之色。
江玉瑶笑得一脸羞涩:“伯阳,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最好,我也只有你了。”
说着就轻轻靠进了顾景尘的怀中。
顾景尘抱着江玉瑶,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眼神中慢慢涌上欲色,就连声音都变得暗哑:
“玉瑶,真想马上把你娶回家来,好好宠爱你,这是我十几年来的心之所向。”
江玉瑶双手攀上他的脖颈,送上自己的红唇,两个人熟练地拥吻着,想来这种事情,早就练习过无数次了。
一吻毕,江玉瑶有些气喘吁吁,娇声问道:“伯阳,你觉得自己计谋真能得逞么?”
顾景尘看着江玉瑶那因为亲吻而红润的脸色,宠溺道:
“放心,此计能成。”
江玉瑶假装难过,低头道:“就是连累了父亲,我还真是不孝。”
顾景尘安慰道:“恩师若知道你受的委屈,自然不会怪你,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弥补。”
江玉瑶转过头去,用手偷偷在自己腿上狠狠一拧,眼中马上浮现一层泪光。
她抬起头来,泪水盈盈,一副心有不忍的模样,看着顾景尘道:
“可是伯阳,我妹妹她罪不至死,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太心狠了?”
顾景尘眼神微闪,最后还是继续安慰:
“玉珊对你所做之事,死有余辜,你呀,别太善良,只准备好嫁给我就行,其他之事,自有我来安排。”
他知道自己做事不留余地,对江玉珊心狠手辣了一点。
可他为了娶江玉瑶,只能这样。
先陷害江玉珊通奸,再故意把消息透露给老帝师。
至于福王为何会在老帝师家,自然也是他使的手段。
他算好时间,知道福王嘴碎,必会把老帝师晕倒之事传给昭帝。
又深知昭帝对太子有所忌惮,连带着对江家都生出了不满,有这事为由头,必会借此敲打。
其他之事,顾景尘都算准了,唯独没有算准,自己的妻子江玉珊如此刚烈,居然去过刑以证清白。
想到江玉珊的娇贵,顾景尘又摇了摇头,想来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真的会过刑?
不过这样更好,惊动昭帝,他必然知道自己对他的利用。
以昭帝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会报复自己。
他不会在大事上报复自己,所以也就只有在婚姻上报复自己了。
江玉瑶回京的消息,可还是他传给昭帝的呢。
就是想让他用一个寡妇来恶心自己,给自己赐婚。
他如此算计,是因为知道以永安侯府的大门,若要娶江玉瑶过门为正妻,根本就不可能。
江玉瑶虽然是江老帝师的孙女,身份高贵,可她终究是守寡之身。
自己的双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行这荒唐之事。
偏偏他爱江玉瑶入骨,非她不娶,三年前失她之痛,犹在心间。
所以就步步为营,算计了江玉珊。
再利用昭帝对太子的忌惮,算计了昭帝,让他为自己与江玉瑶赐婚。
昭帝以为故意为他赐婚一个寡妇,是对他的侮辱。
却不知道,这个寡妇,是他心之所向,是他一步一计算计而来。
就连他的赐婚,都在他的算计里面。
至于江玉珊,那是她欠玉瑶的!
永安侯府里面的顾景尘与江玉瑶正在你侬我侬地暧昧着,房间里面,处处春色撩人。
大理寺中的江玉珊此时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板子落在她那千疮百孔的身上,血水顺着皮肉,流淌在大理寺的地板上,晕开成一朵最凄艳的血红花朵。
“一,二,三…”
当板子数到第七板时,江玉珊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再也支撑不住,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江廷远夫妻那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万般留恋,又万般悲伤无奈。
“阿爹,阿娘,永别了…”
“还请您们不要为我难过,来世,我还做您们的女儿。”
“等到那时,我一定会听话,不让您们操心难过,一定会孝敬您们…”
一滴血泪,顺着眼角悄悄滴落。
小吴氏似乎心有所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当第八板子落下之时,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江玉珊。
“啊!”痛呼声从她嘴里传出。
那板子落在她的身上,真疼啊!
就只是一板子,就让她痛到身体轻颤,痛呼出声。
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做到的,在挨了前面三道刑罚,还能坚持到现在,一直没有痛呼出声?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娇养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毅,如此勇敢了。
可她的心啊,好似被人生生拉扯着,痛到不能自已。
“韩大人,后面的二十二板子我替她挨,求您了,别再打了,她会死的!”
“韩大人,小女才十九岁,连双十年华都没有到,她被人冤枉,还请您高抬贵手,后面之刑,臣妇愿意代她受过,求您放过她吧…”
她哭得声嘶力竭,那呜咽之声,让人听之伤心,闻之落泪。
许多阿婆都跟着哭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今天为何这么好哭?
明明只是想来看看热闹,可如今,她们看了多久的热闹,就跟着哭了多久。
一个阿婆实在受不了了,用手绢擦拭着自己的鼻涕,哑声道:
“这小吴氏实在是太惨了,还有这江氏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就因为被人撞见与男子共处一室,就要受此等重刑。”
“那奸夫却可以什么都不用受,太不公平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何只有女子受刑,男子不用受刑?”
所有看热闹的女子全部被这话触动,纷纷开始闹了起来,一个个对着韩正卿道:
“把奸夫抓出来,江氏受的刑,他也该受一遍,他凭什么置身事外,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韩大人包庇奸夫,我们不服!”
“打奸夫!打奸夫,打奸夫…”
堂中突然就乱了起来。
韩正卿原本就对江玉珊心有不忍,想要拖延时间。
如今见百姓们闹了起来,他就放任着让她们闹。
见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假装顺应民心,让衙役去把那奸夫提来审问。
衙役去了没有多久,回来之时,一脸的怪异。
韩正卿见衙役空手而归,朝他看去。
那衙役赶紧跪下,声音微颤着回:“大,大人,不好了,那奸夫,已经死了。”
韩正卿突然听到这话,站了起来,惊呼:“怎么死了?”
衙役回:“与刚才那个婢女一样的死法,都是服毒自杀。”
韩正卿总觉得此事诡异。
刚才那个婢女,他们看得清楚,她明明没有服毒,仵作也看了她的嘴巴,牙齿里面没有藏毒,偏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而亡。
这说明她的毒药是事先服下的。
可她是怎么控制住让毒发时间刚好是在自己对她行刑之时的?
这种毒杀人的手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今,那被关在牢里的奸夫也是如此而死,这怎么可能?
在审案之前,他还见过那奸夫,他那时候还活得好好的。
如今衙役居然说他死了。
这段时间,并没有到饭点,而且在审期间,所有有关人员不可探视。
他身在牢中,身上并未藏毒,又是怎么毒发的?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通奸案,人证物证全部齐全,根本就没有悬念,没有想到,却一连死了两个人。
这就代表着,幕后之人是非要置这江氏于死地不可。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知情之人。
只是这诡异的杀人手法,让人闻所未闻。
韩正卿终于察觉到,此案,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就在他沉思之时,宫里的宣旨公公终于带着圣旨而来。
“圣旨到!”
当尖细的声音响起,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韩正卿带头站起身来,然后跪下接旨。
所有的百姓与陪审之人都跟着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氏之女,刚烈坚毅,以刑自证,特准许过三刑,免四刑,还其清白之身,钦此,谢恩!”
宣旨公公读完圣旨,对着韩正卿道:“韩正卿接旨。”
韩正卿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堂下的江玉珊还活着,不然,他这罪过就大了。
他一拍官袍,这才起身接旨:“臣遵旨谢恩!”
江大学士赶紧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冲到妻女身边,朝着身后的家丁道:
“快快快,把小姐抬上,回家治疗,长风,你拿我令牌,进宫去请御医,最好是请卢御医过来,他擅长治疗骨伤。”
小吴氏赶紧颤抖着手去探江玉珊的鼻息。
她只顾着护住女儿,还不知道女儿是否活着。
所以一听说女儿无罪,马上就去确认一下,看她是否还有气息。
所有人看着小吴氏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全部看向江玉珊。
因为如今的江玉珊,看起来身上再无半丝气息,好似已经死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还真是死的冤枉。
小吴氏的手伸到江玉珊的鼻息底下,许久之后,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珊儿,珊儿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呐,就这么丟下阿娘不管了呀,珊儿…”
哭到后面,小吴氏终于双眼一翻,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江大学士马上伸出手来,扶住了倒下去的小吴氏,眼中也是老泪纵横,一下子整个人好似就垮了下来。
他声音嘶哑:“月娥,月娥,你醒醒啊,月娥!”
整个大理寺公堂终于乱成了一团。
江廷远只能先让人把自己的夫人扶回去,再来抬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留意到,堂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快速地朝着死了的江玉珊掠去,然后飞快地朝着她嘴里塞了颗什么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当江玉珊因为过刑自证清白而死的消息传到顾景尘的耳朵里时,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再也没有什么表示。
江玉珊的尸体,被拉回到了江家,就连葬礼,也是在江家举办。
昭帝没有想到,自己的旨意还是送迟了,觉得心中有愧,在早朝之时,当众让大理寺卿把案件疑点说了出来。
并金笔玉批了江玉珊的墓志铭:贞洁刚烈。
虽然只是四个字,却已经算是分量十足。
这也就代表着,江玉珊通奸一案,虽无证据,却系遭人所害。
昭帝虽然没有明指永安侯府,但却在朝堂之上,看了永安侯世子好几眼,并冷声道了一句:
“永安侯世子,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所有朝臣看向永安侯世子的目光都开始改变。
韩正卿心中愤恨,江玉珊之死,代表着他的无能。
他已经努力拖延,最后还是没有能救下江玉珊。
那么刚烈的一个女子,他不想她死了还要冠上顾家之姓,这对她不公。
虽然没有证据为她洗冤,但韩正卿不愿意就此罢休,此案,他决定继续深查,看看到底是谁在陷害她。
如今,他迫切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以示自己的亏欠。
所以,他把江玉珊成婚三载,还是完璧之身之事当堂说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自然马上就想到,之前那顾少傅宠妻传言,原来都是假的。
再结合此案疑点,大家心中有数,这江氏女,是被自己夫君所害。
杀人不过头点地。
顾少傅对自己的妻子下这种狠手,想想都让人心寒。
他若不喜,大可不娶,就算娶了不喜,也可以休弃,或者和离。
他倒是好,偏偏用了最毒的手段,陷害人家通奸,还闹得满城皆知,让自己妻子成为千夫所指。
在场的男人,也有那起了休妻之心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用此方法去陷害一个女子。
要知道女子名声大过天啊,毁掉她的名声,就等于毁了她的一生。
这种念头一出,就连平时与永安侯府交好之人,都忍不住远离了永安侯世子几步,生怕被他沾染上,就被算计。
永安侯世子没有想到,原本自己儿媳妇通奸,他们乃是苦主。
只隔了两天,这风向就变了。
永安侯府从被人同情的对象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让他有苦难言。
他脑袋飞快地运转,总觉得此事很是诡异,好似有人故意抹黑永安侯府。
从出事之初,他就觉得事情不对,所以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想要压下此事,私自了结。
永安侯府向来规矩森严,家中奴仆们的口风甚严。
府中之事,断不会传出,一经查出有人乱传,都是严惩不贷,所以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可此次事发侯府后院,却不到一个时辰,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想要压下,已是不能。
后来圣上下了口谕,要公审此案,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过,看看是什么人在后面操控这一切,却毫无线索。
那些传言之人,好似传完话后就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连侯府里面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都没有查出。
他也询问过自己的妻子,当时为何突然要去捉奸,妻子只道是儿媳妇身边的婢女来报,儿媳妇带了外男进府。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让他怎么都想不通。
自己的长子与儿媳妇成婚三载,一直夫妻恩爱,不曾出现过什么不睦的情况。
儿媳妇为何会带外男进府?
最诡异的是,儿媳妇的陪嫁丫鬟居然来给妻子报信,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哪有丫鬟如此背主?
如今又爆出儿媳妇还是完璧之身,让他更加想不通其中缘由。
莫非,此事真是儿子顾景尘所为?
他做这些,又是为何?
如果只是不喜欢江氏,又碍于江大学士的脸面,也不该把人往死里整啊!
可怜顾世子脑袋想烂,都不会想到,这些都是他儿子的手笔。
更不会想到,他的儿子顾景尘,心心念念之人,居然是嫁去晋州的江家长女江玉瑶。
顾世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第一时间就找了自己的儿子顾景尘。
“伯阳,你老实说,江氏之事,是否你所为?”
顾景尘知道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只能默认。
见儿子默认了,顾世子失声问:“为什么?”
顾景尘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只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她该死!”
顾世子还是不懂,江氏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长子如此恨她?
更何况,还是用这种办法。
“伯阳,你是不是对玉珊有什么误会?”顾世子忍不住问。
“没有误会,她就是该死。”
见长子好似不想与自己谈论此事,顾世子还是忍不住道:
“就算她该死,你要杀死她,有很多种办法,为何要用这最笨的一种?你知道么,如今的永安侯,已经被置于风口浪尖上了。”
顾景尘听了父亲的话,只提醒道:
“父亲,圣上越来越忌惮太子了,儿子是太子少傅,你觉得,永安侯府此时该如何?”
听他提及这个,顾世子沉默了。
他自是知道,圣上正壮年,太子须收敛锋芒。
他们这些太子一派之人,自然越低调越安全。
长子一向运筹帷幄,永安侯府若借由此事低调下去,也是保命之法。
“江府那边,你又该如何交代?”这是顾世子最担心的。
顾景尘轻笑:“父亲不必担心,很快您就知道该如何交代了。”
顾世子见儿子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说,只要不危及侯府,他想闹就让他闹,儿媳妇终究没有儿子亲。
待顾世子走后,顾景尘陷入沉思之中。
他什么都算准了,偏偏没有算到江玉珊会死。
他以为,就算让她接受大理寺公审,以江家夫妻爱女的程度,也会去求圣上,赦免她的罪责。
后来听江玉瑶说江玉珊在过刑自证,他也以为,江玉珊只是闹闹。
她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又那么怕疼,怎么会真的过刑?
平时被针扎一下,她都会到自己面前撒娇,举着手非要自己给她吹吹。
这样的女子,哪里来的勇气去过刑?
所以,他不为所动。
当她真的因为过刑,被活活折磨而死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
成婚三载,他一直恨她不该算计了自己长姐嫁给晋王世子赵玄墨,让他们有情人生生分开。
所以每一次与她假装恩爱时都生出想要她死的念头。
可真当她死了,他发现,自己的心里没有想象那般痛快。
顾世子才从顾景尘处走后不久,明凡来报:“爷,韩正卿来访。”
顾景尘眼眸微沉,只冷哼一声:“传!”
等到韩正卿坐定,顾景尘率先开口:“韩大人来,想必是为了江氏之事?”
韩正卿不愿意绕弯子,直接问:“顾少傅,江氏之事,是你所为吧?”
说这话时,他紧盯着顾景尘的眼睛,想要看看他有何反应。
顾景尘眉毛一抬,眼神中毫无波澜,一副君子端方之态,清冷矜贵的面容俊美无俦,声音清冷低沉:
“韩大人如果有证据,想来就不是来访了吧?破案是要靠证据,而非盲猜。”
见顾景尘丝毫没有露出破绽,韩正卿道:“婢女青芷死了,那个奸夫,被关在牢中,期间未见过任何人,也死了。”
听到青芷与奸夫的死,顾景尘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转瞬即逝。
但韩正卿一直盯着他,所以自然也就没有错过。
他继续道:“他们两个人的死法一致,都是被毒死,只是这下毒之法很是诡异,竟然能当着本官的面把人毒死。”
顾景尘眉毛一抬:“韩大人是怀疑,人是我所杀?”
韩正卿回:“原本有此怀疑,如今本官觉得,江氏一案,除了你,应该还有人参与了,那个人,应该是杀死两个嫌疑人的凶手。”
顾景尘没有想到韩正卿如此敏锐,心中微沉,却没有表露出来,只静静地喝着茶水。
韩正卿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好站起身告辞,在走出房门之时,他又转过头来,道:
“顾少傅可得藏好自己的尾巴,还有,本官挺为江氏不值。”
说完之后这才真的走了。
韩正卿刚走,顾景尘马上朝着门外喊道:“明凡,去打探一下,青芷与那奸夫是怎么死的?”
他也是才知道青芷与那奸夫死了。
说是奸夫,不过是江玉瑶找来的托,说好此事过后,会给他一笔钱财。
如今人死了,他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心下一沉,有些事情开始浮上心头。
没有过多久,明凡就回来了,所打探到的与韩正卿所说一致。
“青芷居然死了!”
顾景尘突然一怔,这才想起,三年前的秋日宴上,江玉瑶被人下药,之后她与晋王世子捉奸在床,害得她不得不远嫁晋州。
自己事后所查,那药就出自青芷之手。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认定,是江玉珊因为喜欢自己,这才对江玉瑶下此毒手。
可这次,他们陷害江玉珊,用的还是青芷。
这青芷,如果真是江玉珊的人,她为何会背主?
还是,她一直都是江玉瑶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三年前之事,是江玉瑶自导自演?
“不,玉瑶那么善良,她绝对不会用自己的清白来陷害江玉珊,更何况,江玉瑶那么想要嫁给我,她不可能算计自己。”
好似为了肯定自己没有错,顾景尘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
只是,当怀疑的种子一经撒出,就没有办法再压下心中的念头。
他朝明凡吩咐:“去把青妩带来。”
明凡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怎么啦?
他不是一直讨厌少夫人,喜欢江大小姐么?
如今少夫人死了,他可以与江大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看起来他并不开心?
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按照顾景尘的吩咐去做,很快就把青妩带了过来。
此时的青妩已经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她见到顾景尘时,马上双腿跪下,朝着顾景尘求情道:
“姑爷,听说我家小姐已经死了,奴婢求您,放了奴婢的卖身契,让奴婢回到江家,代替小姐照顾老爷夫人吧,奴婢求您了。”
她不再称呼江玉珊为少夫人,而是小姐,就说明她也开始怀疑起顾景尘了。
所以不愿意再待在侯府,因为自家小姐是在侯府被人冤枉的。
虽然大家都传她家小姐被人捉奸在床,人证物证俱在,可她决不相信,自家小姐会与人私通。
自家小姐有多喜欢顾少傅,她最为清楚。
她嫁来顾府三年,至今都不曾与顾少傅圆房,自己劝过她多次,让她长个心眼,找个大夫给顾少傅瞧瞧,是否真有暗疾。
可小姐一心信任顾少傅,怕伤他自尊,所以从来不问他,只是默默地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
她曾经说:“只要能陪在景尘身边,就算让她守一辈子活寡,她都愿意。”
这样痴情的小姐,又怎么会与外男通奸?
见青妩哭得伤心,顾景尘面容未变,只肃声道:
“青妩,你与你家小姐一向关系亲近,我只问你,你家小姐明知道我有喜欢之人,为何还要对我纠缠不休?”
青妩听到顾景尘的话,一脸惊讶之色:
“顾少傅有喜欢之人?是谁?您既然有喜欢之人,为何不与她说清楚?”
“我家小姐虽然喜欢你,但她决不是下作之人,如果知道您有喜欢之人,又怎么会对你纠缠不休?”
说到这里,青妩瞪大了眼睛,看向顾景尘,用手指着他:
“顾少傅,您,您,您——”
“您不会以为是我家小姐拆散了您与自己的心上人吧?所以才会如此对付她?”
“奴婢告诉您,小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不知道,当您答应要娶她时,她高兴得一夜未眠,还说她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可是在此之前,小姐是喜欢您,但她从来没有对付过那些喜欢您的女子啊,她一直都尊重您的选择,您怎么能,怎么能冤枉她?”
青妩越说越激动,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在为自己的小姐不值。
顾景尘听完青妩的话,心中乱成一团。
青妩居然不知道自己喜欢江玉瑶?
那是不是代表着,江玉珊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江玉瑶?
为什么会这样?江玉瑶不是总跟自己哭诉,说江玉珊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她,所以对她处处针对么?
到底是谁在说谎?
此时的顾景尘心乱如麻,他安慰着自己:
“不,我没有冤枉江玉珊,是她妒忌我喜欢江玉瑶,才下药害她,让她早早守寡,受尽搓磨,这一切都是她欠玉瑶的,对,我没有错!没有错!”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他是顾少傅,是那个眼中容不得一粒沙的顾少傅。
既然已经怀疑,他就不会再装聋作哑。
侯府后院,世子夫人顾覃氏正在小佛堂念着佛经,听到下人来报,儿媳妇江玉珊已经死了,手中的佛珠突然散落了一地。
正在此时,女儿顾青鸾与次子顾景舟闯了进来,顾青鸾看向自己的母亲,突然就哭了起来:
“阿娘,嫂嫂死了,呜呜,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嫂嫂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私会外男?”
“她死了,呜呜呜,我连嫂嫂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景舟也喃喃道:“阿娘,我根本就不相信,嫂嫂怎么会私会外男?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又那么爱大哥,怎么可能背叛他,我不信!”
顾青鸾一听自己的二哥也说不相信嫂嫂会私通外男,哭得就更加伤心了。
“呜呜,都是大哥,把我与二哥关了起来,让我们没有办法出去给嫂子做证,如今她死了,她是我们的大嫂,为何不在我们家办丧?”
“我想要去看看大嫂,呜呜呜…”
她哭得极为伤心。
十二岁的小姑娘,却哭得毫无形象。
都说姑嫂是天生对头,可顾青鸾却一直喜欢江玉珊。
江玉珊家中就只有一个长姐,所以对小姑子顾青鸾极为照顾。
平时出去,遇到什么好的东西,也总会想到她。
小姑娘喜欢收集家中的各种可爱木雕。
江玉珊每次出去,都会特别留意那些木雕。
就连京中最擅长木雕的师傅刘老头,都已经跟她混了个面熟。
顾青鸾每次说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木雕,江玉珊就会按照她的要求,用笔细细画出,然后再交给小姑娘确认。
这让顾青鸾总有种被人认可的感觉,更有种参与感。
等到顾青鸾觉得可以,她就会带着她一起,去到刘老头那里,把自己画出来的东西让刘老头照着雕刻出来,然后送给小姑娘。
世子夫人有时候看到会数落顾青鸾两句,都是江玉珊帮着说话,说女孩子会有些爱好挺正常。
这让顾青鸾心中觉得特别温暖。
江玉珊对顾景舟这个小叔也极为照顾。
每次顾景舟从书院回来,她这个做嫂嫂的都会第一时间安排厨房做好他喜欢吃的饭菜,等着他回来吃。
江玉珊一向心思细腻。
顾景舟的口味有些偏浓,喜食辣味,偏偏整个永安侯府之人吃食都偏清淡,他为了将就大家的口味,所以从来没有说过此事。
就连世子夫人覃氏,都没有发觉次子喜辣。
江玉珊只是带着他们出去酒楼吃过一次饭,就摸清楚了他的喜好。
后来每一他回到侯府,他的面前,总会出现一两道口味重一点偏辣的菜。
这些原本都只是生活中细小的部分,偏偏又最暖人心。
如今,两个人突然得知那个善解人意,对他们极好的嫂子死了,又怎么会不伤心?
顾景舟今年十五岁,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自从书院听到自己长嫂通奸的消息,就匆匆回了侯府。
可惜从书院到家里需要时间,再加上消息传到书院时也已经过去一天。
他回来时,江玉珊已经被抓去大理寺刑审了。
等他想要与妹妹顾青鸾出去给大嫂作证,却被大哥拦了下来。
后来他又找家中婢女了解事情的起末,总觉得这事有着自己兄长的手笔。
可他想不通,自己兄长不是一向与大嫂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么,如此陷害,又是为何?
所以,他带着妹妹顾青鸾一起,先来看看自己阿娘的反应。
见阿娘看到妹妹顾青鸾哭闹之时,眼神有些躲闪,他突然开口:
“阿娘,您跟我说句实话,嫂子是不是被大哥陷害的?”
顾覃氏闻言一惊,马上对着次子斥道:“胡说什么?你大哥对大嫂一向宠爱,他怎么可能做出此事?”
她看向身后伺候的婢女,吩咐道:“你们先都出去!”
婢女马上退了出去,还把佛堂的门关了起来,给母子三个人留下私密空间。
顾景舟也知道刚才是自己心急了。
但他早就知道,如今侯府之人,谁不怀疑是自己兄长动的手脚?
不然大嫂的婢女与那奸夫怎么会死得悄无声息?
能在大理寺正卿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除了他们的兄长,没有别人。
侯府里面,谁不知兄长的手段?
世子夫人顾覃氏也早就从捉奸的震惊回过神来。
这永安侯府,都是她在当家。
江玉珊事发全过程她早就调查清楚。
事发之前,儿媳妇江氏只喝了自己长子所冲的牛乳。
她当初去捉奸又是受青芷所挑拨,后来回忆之时,才发现,当时的江氏还有点头脑不清。
这明显就是中了迷药的状况。
后来江家长女江玉瑶私会长子,她自然也早就得了消息。
所以她才会来这佛堂念经,希望儿媳妇江氏能够化危为安。
没有想到,江氏如此刚烈,生生过刑而死。
她的心中也充满着愧疚。
可那是长子所为,她作为母亲,只能护着自己的孩子。
这才一听到次子之言,马上斥责,并遣退下人。
顾覃氏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神情严肃:
“仲礼,青鸾,你们的大嫂死了,阿娘也很难受,切不可怀疑你们的兄长,他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至于为何江氏的葬礼不在永安侯府办,那是因为她犯的是通奸之罪,如果把她的遗体领回,就等于承认她还是侯府少夫人。”
“这岂不是承认,我们侯府冤枉了她,自导自演了一起捉奸的戏码?”
顾景舟听了自己阿娘的话,气愤反问:“难道不是兄长自导自演么?”
“你们以为不去江府领回大嫂遗体,不让大嫂葬入顾家,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么?”
“就连圣上都已经亲口还她清白了,您还在说她犯了通奸之罪,谁不知道大嫂至死都还是完璧之身?”
顾覃氏没有想到自己的次子会为了此事顶撞自己。
她看向顾景舟,厉声斥道:“仲礼,怀疑自己的兄长,顶撞自己的母亲,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顾景舟看向自己的阿娘,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眼带着失望:“阿娘,您以前教儿子,持身要正,待人要真,遇事多思多看,以公正之心对待每一个人。”
“如今,就因为兄长是您的儿子,大嫂她就活该被冤死,是吗?您若做不到持身立正,又何必要求儿子如此,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啪!”
顾覃氏被次子之言所激,一时气昏了头,打了他一巴掌。
打完之后,她就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又有些后悔,想要补救。
顾景舟捂住自己被打得左脸,眼神中带着倔强:“你们这群杀人凶手!”
说着就率先跑了出去。
顾青鸾也看向自己的阿娘,突然说道:
“嫂嫂不葬在我们顾家也好,免得脏了她的轮回路!”
说着也捂着嘴跑出去了。
两兄妹都知道,他们人微言轻,没有办法为嫂子做什么,只能躲起来伤心。
江家,此时的二房江廷松正带着一群人冲到江玉珊的灵堂里面,大闹了起来。
江廷松的妻子江周氏指着堂中棺材,对着身后家丁道:“给我抬出去!”
小吴氏马上扑了上来,凄厉道:“二弟媳,你这是什么意思?玉珊已经死了,你难道连死人都不放过么?”
江二夫人指着棺材冷斥:“大嫂,你糊涂啊,玉珊她已经嫁人了,她的葬礼,怎么可以放到娘家来办?”
“那不就是在告诉大家,玉珊她偷人了,婆家不愿意办葬礼么?”
江三夫人也跟着帮腔:“对啊大嫂,这嫁出去的女儿葬礼放在娘家办,以后江家的女儿还要怎么在夫家抬头啊?”
小吴氏争辩:“玉珊她是冤枉的,就连圣上,都已经送了墓志铭过来,她是我江家女,为何不可以在江家办葬礼?”
江二夫人:“既然玉珊是冤枉的,你们为何不把她抬去夫家,非要在江家办葬礼?没有这个道理啊,我们绝对不允许。”
江二爷江廷松也对着江廷远道:
“大哥,不是我们我们不心疼侄女,她的葬礼,就该在夫家办,怎么能在娘家办呢?这不是抹黑我们所有的江家女吗?”
江廷远看向自己的二弟,嘶哑着声音:
“廷松,你侄女是被顾家人所害,她死的冤啊,我不愿意再把她送回顾家,你莫拦我。”
江二爷:“大哥,既然玉珊是顾家所害,就更应该把她抬回顾家,让顾家人为她披麻戴孝,你这样不可啊大哥。”
江廷远知道,自己女儿拉回娘家办葬礼于理不合。
可自从女儿带去大理寺公审,一直到被活活受刑而死,永安侯府都没有出来一个人。
他如今已经对顾家失望至极,更是怀疑此事就是顾景尘所为,又怎么会把女儿再送回顾府?
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就算把女儿送去永安侯府,也根本就进不了门。
他们算准自己没有证据证明玉珊的清白,咬死玉珊与外男共处一室,他也无法反驳。
他以为自己的二弟与三弟会理解自己的拳拳爱女之心,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来闹了。
江廷远知道自己不占理,可他心疼自己的女儿,不想她死了还要进那狼窝。
见家丁已经动手,要把江玉珊的遗体抬走,江廷远心中悲痛,朝着自己的二弟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
“二弟,你也是有女儿之人,试问如果你遇上这种事情,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再送入狼窝?”
“玉珊她含冤而死,她死得惨呐,你是他二叔,不为侄女不公,还大闹灵堂,又是为何?大哥今天就求你了。”
一代大学士,为了自己的女儿,求过大理寺正卿,如今又要求自己的弟弟,心中凄凉,何以言说。
他好好的一个女儿,欢欢喜喜地嫁去永安侯府,还说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最爱之人,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就算是死,她的身体都全身是伤。
如今就连葬礼,都无处可办。
作为父亲,他又怎么不悲不痛?
可自己二弟三弟的话也说得在理,只是不通情罢了。
站在江二爷与江三爷的角度来说,自己侄女已经嫁人,又是通奸之事闹得人尽皆知。
就算是过刑而死,别人最多也就说她一句贞烈。
但若回娘家办葬礼,夫家不收遗体,就说明了夫家不认自己的儿媳妇。
也就说她的通奸是事实,只是为了不拖累娘家,不得不为之。
这不单只是一个葬礼的问题,关系到整个江家族人的名声。
所以,就算江二爷江三爷知道侄女死得冤,也不会为了她一个人,拖累他们的女儿。
大家都是为了子女着想,谁都不愿意让步。
看到自己大哥给自己跪下求情,江二爷很是为难,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哥,你又何苦为难弟弟?你也知道,玉珊她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啊。”
“今天我若是同意了让玉珊的葬礼在江家举办,我们江家的女儿,以后都再难在夫家抬起头来。”
“更何况,你还有几个侄女都还未出阁,大哥你也得为他们着想啊!”
“这死了的人,总不能大过活着的人呐大哥!”
江二爷与自己的大哥对跪着磕头,两个人的神情里都有着悲色,又都不愿意退让。
江三爷看着两个兄长为了侄女葬礼一事僵持不下,只能退了出去,去请示他们的爹爹江老帝师去了。
那边小吴氏见自己阻止不了家丁抬棺,一时悲痛欲绝,气急攻心,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江廷远见自己二弟始终不肯松口,松垮着双肩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来也是被打击得不轻。
他还没有从丧女之痛中走出,又遭自己的兄弟这么一闹,绷在心头的那根弦终于在见到妻子小吴氏晕倒后也断了。
“噗嗤!”
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江廷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大哥!”
见江廷远吐血晕倒,江廷松心中有着愧疚,赶紧找人把自己大哥抬了下去,又让人去请御医。
灵堂里面乱作一团。
女儿枉死,父母吐血晕倒,江家大房,怕是要倒了。
老帝师醒来之后,听完下人们的禀报,又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匆匆而来,说了前厅之事。
最后心一狠,命令家丁趁着长子昏迷之时,找了一块地,把江玉珊抬出去匆匆下葬了事。
又命人接了明兰寺的三十几个高僧回府,给江玉珊念七天的往生咒,以此超度亡魂。
他既没有命人把孙女送回永安侯府,就说明他已经对永安侯府起了隔阂。
也没有把孙女留在江府,是因为知道——
孙女江玉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死得如此惨烈,那是她想要以自己的死,让江家人能够抬头挺胸地做人。
是不想自己的爹娘行走在外,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他成全孙女的一片心意。
长子作为孙女的父亲,他能够理解他的爱女之心。
可此事没有万全之策,他只能如此行事。
顾景舟与顾青鸾好不容易摆脱家中侍卫监视,偷偷摸摸跑了出来,却还是没有赶上江玉珊的葬礼。
听到自己的嫂子被夫家不容,被娘家嫌弃,最后连葬礼都没有,就被草草下葬,两兄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永安侯府。
才一回府,顾景舟就去找了兄长顾景尘。
此时的顾景尘也才回来不久,正坐在屋里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总觉得刚才江玉瑶来找自己之前,应该发生了些什么。
偏偏他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隐隐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苦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只能安慰自己多想了。
他才说服自己,二弟顾景舟就冲了过来。
十五岁的少年,身子虽然还很单薄,个子却已经与顾景尘一样高了。
他用才开始变声的声音朝着顾景尘嘶吼着:“兄长,是你害死了嫂子,对不对?”
顾景尘冷眸看向自己的二弟,眼神微眯:“仲礼,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兄长。”
少年眼神中正有着一簇火苗在熊熊燃烧:
“兄长?你也配做我的兄长?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嫂子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非要用那样的手段来陷害她?”
说到这里,顾景舟语带哽咽:
“你可知道,她过了四道刑罚,每一根手指的指骨根根被夹碎,她脚底下的皮肉全部被炭火生生烧没了,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她的身体,被整整一千根钢钉扎破,留下一千个孔洞,身上的血水,把大理寺的正堂全部染红。”
“她还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顾景舟越说心中越痛,越说越愤怒:
“就算她死了,你都不肯接她回来好好安葬,害她被江家嫌弃,草草掩埋,连葬礼都没有!”
“那又如何?”就在顾景舟越说越气愤之时,顾景尘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又如何?她是你的妻子,不是别人!”
顾景舟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抓住顾景尘的衣领,直直地看着顾景尘的双眼。
他多么希望能够从兄长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心疼或者后悔之意。
可惜,他看到的却是兄长冷漠的眼神,仿佛他刚才口中所说之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个与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妻子,那个无微不至照顾了他三年的女子,原来在他兄长的心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景舟的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要多么冷漠无情的心,才会对一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人无一丝情感!
就算是养一只宠物三年,都会有了感情。
更何况,大嫂曾经那么用心地为他付出过。
为了嫁给他,她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年,忍受着所有人对她的嘲笑。
三年复三年,他们之间,纠缠了六年之久,嫂子在兄长心中,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他真为自己的大嫂不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顾景尘,你真没有心!”
说完之后,他放下顾景尘的衣领,快步走了出去。
第一次,他发现这永安侯府居然如此的冰冷,毫无一丝温度。
他的爹爹永远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他的兄长看似鹤骨仙姿,清冷出尘,实际上手段狠戾,步步算计,冷心冷情。
他的阿娘看似温柔端庄,实则一心只顾着兄长,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孩子。
他永远记得,十二岁那年,自己与兄长一起游船落水,十一月的天气早已严寒。
他们兄弟两个人都因为受寒而发烧严重。
阿娘与父亲都只记得守住兄长,连带着家中的大夫也全部守在兄长房间。
他一个人,躺在屋里无人问津,自己的随侍为了给自己找大夫,也离开了府邸。
他烧得浑身难受,感觉快要死了,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侯府早已绝望,没有一丝留恋。
是嫂子想到了自己,偷偷让自己的婢女青妩去抓了一副与大哥一样的药材,煎熬好之后端到自己屋里,一口一口喂着他喝下。
那是大嫂嫁进来的第一个月。
他还记得她对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抱歉,温声哄着他:
“仲礼,父亲母亲是被你大哥吓住了,所以让大嫂来看看你,这药也是他们吩咐的,你喝了就会好。”
为了安慰他,她故意说是被父亲母亲派来。
可他知道,自己的侍卫去找父母,都被他们拒之门外。
他们都在怪他,说他顽劣不堪,大冷天的非要拉着大哥去游船。
却不知道,那日去游船,是自己大哥提起的。
大嫂喂他喝下药后,怕他会苦,还特意塞了一颗饴糖到他嘴里。
那是他吃过最甜的饴糖。
三年了,这个家里因为有了大嫂,才让他感觉有了家的味道。
就像那一盘盘他爱吃的菜一样,变得有了温度。
他不再向以前一样,不想归家。
而会盼着每一个休沐之日,回到侯府,看着嫂子把一盘又一盘他喜欢吃的菜放在他的面前。
回去学院时,嫂子也总会递上她做的应季衣裳,偷偷塞到他的包里,然后告诉他那是他阿娘吩咐她做的。
那个笑容干净温暖的女子,却被自己的大哥生生害死了。
他突然不想再留在侯府,不想再留在京城。
他想为死去的嫂子做些什么,却因为人微言轻,连给她说一句公道话的机会都没有。
当夜,顾景舟留下一封书信,只带着江玉珊送给他的一套文房四宝与几套衣服,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
第二天,永安侯府还在因为二少爷顾景舟的离开而乱作一团,顾景尘所期盼已久的赐婚圣旨终于下达。
京中之人得到消息,各种猜测与流言铺天盖地而来。
江府之中的江大学士夫妻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已经归京数日。
归京数日,却不回府。
直到现在,大学士江廷远才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他非小吴氏,只活在深闺后院,又被自己保护得太好,没有一丝心眼,不会怀疑到长女身上。
想起在大理寺中,那个门房婆子说过,她亲眼所见,自己的次女带着奸夫去的侯府,还有多人所见。
那时候他就心中疑惑,玉珊不会那么傻,真要通奸,还让多人看到,不是自寻死路么。
在看到长女之时,他的脑海中终于生出一丝怀疑,那道门房婆子看到的身影,是自己的长女江玉瑶吧。
江玉珊悠悠醒转,总觉得全身都疼,脑袋也有些糊涂。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很是陌生。
“小姐,您醒啦?太好啦,我赶紧去叫大夫来帮您看看。”
一个甜甜的声音道。
江玉珊转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床边坐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长得很是喜庆,整个人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带着甜甜的感觉。
“你是谁?这是哪里?”艰难地问出几个字来,声音嘶哑难听。
小姑娘马上把她扶了起来,又端了一杯水来送到她的嘴边:“您才醒来,想来嗓子干燥,先喝点水吧!”
江玉珊顺从地喝了口水,这才感觉嗓子好了许多。
小姑娘站起身来,自我介绍:
“奴婢姓杜,名小小,您就叫我杜小小或者小小吧,奴婢先去唤大夫来给您看看哈,您别动!”
说着就走了出去,不多时,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江玉珊看了一眼那红衣男子,心中赞叹,好一个红衣美男!
她心中疑惑,看向身后跟着进来的杜小小,心道她不是给自己去唤大夫了么?
大夫呢?
就在她疑惑之时,红衣美男已经坐到了她床前的櫈子上,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半晌:“恢复得不错嘛,不愧是我救治的人,这么重的伤,只要半月时间,保证你活蹦乱跳,江二小姐,可别忘记感谢我哦!”
他一顿话说完,江玉珊才知道这红衣美男居然是个大夫。
看着他那张比女子还美的脸,江玉珊只能开口:“谢谢大夫!”
红衣美男见她开口,马上纠正:“我不是大夫,只是某人求我出手,这才帮你治伤。”
“呐,自我介绍,我叫洪毅,江二小姐可记住了,等一下会有医女来给你换药,有点疼,你忍忍。”
说着就走了出去。
“洪毅,红衣,还真是形象。”
见洪毅出去,江玉珊嘴里喃喃着,又转向杜小小,继续刚才的问题:
“小小,这里是哪里?我阿爹阿娘呢?”
杜小小回:“小姐,这是京城啊,至于到底是哪里,奴婢也不知道,等我家主子回来,您问问他吧!”
说着又给江玉珊喂了几口水,这才道:“您才醒来,奴婢去厨房把大夫准备的药膳端来,您先吃点吧!”
说着又走了出去。
江玉珊转头看着房间里面的布局,只见此房间里面布置清雅,不远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她最喜欢的落梅图。
再看那图上的署名,竟然是玉境散人。
玉境散人最擅长画梅,他的落梅图,更是一绝。
把那梅花与落雪相融的场景画得栩栩如生,梅映半边雪,雪衬梅更艳。
这是玉境散人的绝学,多少人想要模仿,总是差了些意境与韵味。
因此,玉境散人的落梅图也更显珍贵,到了一画难求的地步。
没有想到,此时的屋中,就挂了一幅。
再转向窗台,一盆纯白色梨花摆在窗台上,搭上几支桃花,还真是桃李芳菲啊,竟然又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以前在永安侯府之时,每到三四月,她总喜欢采些桃花混着梨花,插在花瓶里面。
她觉得白色中带着淡淡的粉红,有着温暖又热闹的感觉。
只有梨花太过素净,素净中还带着几分凄凉。
只有桃花又太过招摇,招摇中带着几丝艳俗。
所以,她喜欢这么混插。
每一次顾景尘看见了,都会微蹙眉头,道一句:“俗气!”
是啊,像他那样仙姿玉骨之人,这世间万物都会被衬得俗气。
但她就是喜欢这样,所以就算被他嫌弃,她也会插上一瓶,放在窗台边上。
然后在房中摆上他喜欢的兰花。
他说君子爱兰,兰居幽不怠,唯留余香。
他爱的东西,她都会帮他打理好。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心却如被一柄利刃,狠狠刺穿。
江玉珊不是傻子。
自从她进入大理寺中,顾景尘再没有出现,直到现在自己醒来,既不在江府,也不在永安侯府。
她就知道,自己受这一遭,都拜顾景尘所赐。
只是他做此事原因,却不得而知。
还有这屋子的主人是谁,为何如此懂得自己喜好,也不得而知。
番茄小说搜索《错爱玉珊》免费观看下文~
更新时间:2025-12-08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bs178.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84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