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清涧寨沟遗址刷新了学术界认知？当时在这里生活的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说寨沟遗址从根本上刷新了学术界对商代晚期黄土高原地区文明进程的认识？当时在这里生活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和留下了573座石城遗址的龙山文化时期人群有何联系？

近日，清涧寨沟遗址入选第六届“世界考古论坛·上海”公布的11项“重大田野考古发现”，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召开专题发布会，全方位解读寨沟遗址考古成果的价值与意义。面对记者的现场提问，清涧寨沟遗址考古项目负责人孙战伟回答了以上问题。

考古发现证实，商代晚期黄土高原上存在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

清涧寨沟遗址位于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解家沟镇寨沟村，地处陕北黄土高原腹心地区，总面积约300万平方米。2022年启动考古发掘工作以来，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突破，从根本上刷新了学术界对商代晚期黄土高原地区文明进程的认识。遗址内发现了大面积夯土建筑、大型墓葬、小型墓地、灰坑、陶范等不同功能遗存，散布在相邻的11座山峁上，是一处规模巨大、遗存丰富、要素齐全的商代聚落遗址，凸显出北方黄土梁峁地带中心聚落典型的“多峁一体”特征。

目前已发掘出规模庞大、结构复杂的夯土建筑群，其镶崖包坡的台基修筑方式、“回”字型的整体布局、下沉式的空间结构、木地板和纴木等技术的应用在中国早期高等级建筑中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出土的陶范纹饰精细、工艺成熟、类型多样，显示出当地已具备发达的青铜铸造技术和能力；大量商代高等级贵族墓葬，尤其是11座甲字形大墓，开口面积和土方量堪比安阳殷墟商王陵，远超学界以往认知；贵族墓葬盛行墓室葬车，出土了国内年代最早的双辕车实物，将我国双辕车的出现时间上推了约1000年，大量葬车遗存的发现为探索中国古代马车的起源和车马埋葬制度的形成提供了关键证据。

考古发现证实，商代晚期的黄土高原已存在一个具有复杂社会结构且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出土的车马器、玉器、骨器、漆器、陶范、甲骨等与殷墟文化高度一致，直观反映出中原商文化在物质文明、生产技术、社会习俗与精神信仰等层面，对该区域产生了全面而深刻的影响，而出土的金耳环、青铜工具、兵器及日用陶器又展现出鲜明的本地文化特色，墓葬葬俗也与中原迥异，凸显了该文化强大的主体性与吸收融合、兼容并蓄的文化特质。这些重要发现，为深入阐释殷商王朝的边疆治理模式，以及商代“多元一体”文化格局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考古学实证。

清涧寨沟遗址考古将立足一个遗址，关注一个区域，着眼于整个国家

清涧寨沟遗址考古项目负责人孙战伟说：“清涧寨沟遗址考古从2022年开始启动，我们用三年时间系统了解了寨沟遗址的文化面貌、聚落格局、功能分布、时代特征，整体上对寨沟遗址有了一个很清晰的把握，也得到了学界的认可。先后获评‘2023年中国考古新发现’（即‘六大’）‘202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即‘十大’），最近又喜获第六届世界考古论坛‘重大田野考古发现奖’，这些成果和学界对我们的认可，是对我们极大的鼓舞和鼓励。”

“下一步，寨沟遗址将继续开展系统工作。我们制定了中长期考古工作规划，已上报国家文物局等待批复。我们的工作总体思路是：立足一个遗址，关注一个区域，着眼于整个国家。立足一个遗址，就是以寨沟遗址为中心，作系统全面的考古调查和发掘，为相关的研究提供一个标本；关注一个区域，就是寨沟遗址所在的黄土丘陵地区或者李家崖文化分布区域，我们要系统摸清这个区域商代时期聚落结构和社会发展水平；着眼于整个国家，就是商代晚期国家的政治地理结构和治理模式，从中原和边疆，或者王朝与方国，这样的角度去整体了解商代时期的国家结构和社会发展水平。我们的理念和方法是考古+历史+文保+科技四位一体，从不同角度、不同学科围绕寨沟遗址开展研究。”

寨沟遗址居民到底是什么人？

孙战伟介绍，李家崖文化或者寨沟遗址人群到底属于哪个族群，或者属于什么性质，目前还没有直接文字证据。不像中原地区有甲骨文、青铜器铭文，有自证身份的第一手文字材料。但梳理文献可知，这个区域应该是商代晚期众多的方国分布区之一。殷墟甲骨文记载，商代晚期王朝周边方国林立，仅北方和西部方国就有六十多个。李家崖或者说是寨沟遗址刚好就处于方国分布的密集区域。“我们可以大致认定寨沟或者李家崖文化应该就是商代的方国或者方国之一，但具体到哪一个方国，目前还不能够完全确定。学界根据以往的研究大多数认为是‘鬼方’，这个‘鬼方’有特指和泛指。特指就是一个方国、一个族群；泛指就是一个区域，类似于后来戎、狄等对某一个方位人群的统称。寨沟遗址的族属和性质认定，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应该会有更多的证据来进行认定。从目前的考古发现来看，无论器物、技术，还是观念、信仰，他们和殷墟商王朝关系非常密切。从甲骨文和文献记载来看，这个区域的方国和商王朝时敌时友，有时候以战争为主，有时候以友好为主，存在着非常密切的交流网络。”

为何说寨沟遗址刷新了对商代晚期黄土高原文明进程的认识？

孙战伟介绍，以前人们对商代陕北地区的认知，在没有进行考古前一般认为，这个看似很贫瘠的地方不太可能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即使20世纪40年代以来，陕北地区陆续发现了200多件商代青铜器，人们也更多倾向于认为这些青铜器当地无法铸造，应该是通过赠与、战争、交易等途径从中原地区传播而来。“我们经过考古发现证实，确确实实有陶范生产工具在，可以证明这个地区能够铸造青铜器，而且是青铜容器。另外它的社会结构、等级分化非常清楚，是非常复杂的：其最高等级的甲字形墓葬，开口面积和土方量堪比商王陵；但是它的普通墓葬又是非常简陋的，社会层级分化非常严重。我们证实在商代时期，陕北地区已经存在一个非常复杂且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中心。从物质、技术、观念、信仰来分析，它和商王朝确确实实存在着非常密切的联系，体现了商代对这个区域的边疆治理模式。从各个方面我们都能够了解到这样一个中原和边疆，或者说是王朝与方国之间的密切互动。”

寨沟遗址人群对龙山石城是完全接受和加以利用的

榆林发现573座史前至商代石城遗址，这些石城遗址始于仰韶晚期终于商周之际延续大约1800年。寨沟遗址居民和留下了这些石城的龙山文化人群有何联系？

孙战伟介绍，在陕北北部地区发现了很多石城，以石峁遗址为代表的高度发达的石城文化圈有可能会延续到商代。“我们通过对陕北地区商代考古聚落的调查发现，龙山人保留下来的石城城墙、石头堆积的基础设施，商代人是完全接受和加以利用的。我们在寨沟遗址就发现了一个证据，它的底部就是龙山时期的石墙原有的结构和设施。”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马虎振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