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寒露节里的碎想

作者/冰山雪峰

天阴的很厉害，又下雨了。

　　早晨起来，打开窗子，风裹着湿气往窗缝里钻，带着股子清冽的凉意。今天是寒露的节气，老天像是被谁蒙了层灰蓝的纱，连光线都变得柔和起来，不似秋日里常见的爽朗，倒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小区里那几棵山楂树的叶子，已没有了盛夏时的浓绿了，靠近枝头的几片，边缘已卷成了深褐色，风一吹就打着旋儿往下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给这微凉的清晨添了片枯叶书签。记得上中学时读“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总觉得那画面该是清冷中带着点诗意的，如今站在寒露的晨光里，倒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叶是疏的，风是凉的，连空气里都像浮着层薄薄的露气，沾在皮肤上，轻轻一吸，便觉肺腑间都清透了几分。

　　沿着小区东侧前进大街的人行道慢慢走，脚下的落叶又厚了些。前些日子还是黄绿相间，如今踩上去，大半都是金灿灿的了。这些叫不上名的树叶，叶片细细碎碎，踩上去“沙沙”声响。这声音倒是不吵，反倒衬得周遭更静了，像是时光在耳边低语。路边的草丛里，露珠还没被风吹散，一颗颗缀在草叶尖上，阳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一丝，便亮晶晶的，真如白居易说的“露似真珠”。只是这“真珠”禁不得晒，等日头再高些，怕就悄没声儿地化了，留不下一点痕迹，倒像这秋日的时光，看着慢悠悠的，实则走得飞快。

　　路过前进大街和滏阳路交叉口的花坛，国庆节摆的“国庆节快乐”花丛里，菊花已经冒出了不少花苞，有几朵性子急的，已经颤巍巍地绽开了瓣儿。不是那种浓艳的红，是淡淡的黄，还有些带着点紫边儿，在冷风里挺得笔直。想起“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这花儿倒是应景得很，别的草木都在慢慢收敛，它偏在这凉意渐深的时候舒展，倒显出几分倔强来。蹲下来看了会儿，花瓣上也沾着露，晶莹剔透的，像是给这倔强的花儿缀了串碎钻，瞧着就让人心里生出点敬意。

　　我举着伞，细雨绵绵，风又紧了些，裹着雨丝飘过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赶紧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想起昨天翻箱倒柜找秋裤的样子，忍不住笑自己。年轻时哪会管这些，寒露时节穿条单裤还觉得潇洒，如今这条老寒腿是真不经冻，稍微有点凉意就开始“抗议”。老伴儿总说“春捂秋冻”，可我这身子骨，是真冻不起了。路边有几个晨练的老人，也都裹得严严实实，彼此碰面时，都会念叨一句“这天儿，是真凉下来了”，语气里有感慨，也有对时节的顺应。　　

　　雨渐渐密了，打在伞上“噼啪”响。往回走的路上，看见墙根下的爬山虎，叶子红得正艳，像一团团燃烧的小火苗，把灰沉沉的墙都映亮了。这红倒是热闹，可看久了，又觉得这热闹里藏着点萧瑟——毕竟再红再艳，过些日子也会落尽，只留下光秃秃的藤蔓攀在墙上，等着来年春天再发芽。就像那些走远的人，曾经热热闹闹地出现在生命里，如今也只余下些零碎的回忆，在某个相似的节气里，不经意就冒出来，带着点暖，也带着点凉。　

　　回到家时，裤脚已经沾了些湿气。泡上一杯热茶，坐在窗边看雨。雨打在玻璃上，画出一道道水痕，窗外的树影朦胧，倒像幅水墨画。寒露就是这样，把夏日里的燥热和喧嚣都滤去了，留下的是沉静，是内敛，是万物都在慢慢沉淀的模样。就像人到了一定年纪，少了些冲动，多了些平和，知道哪些该放下，哪些该珍藏。　

　　茶烟袅袅，混着窗外的雨气，心里倒觉得踏实。时光确实快得让人恍惚，仿佛前几日还是秋分的清爽，转眼间就到了寒露的微凉。可日子不就是这样么，一个节气接着一个节气，一程山水连着一程山水。与其感叹时光匆匆，不如像这寒露里的菊花，在凉意中守住自己的节奏，认真地过好每一个当下。　　

　　雨还在下，预报说要下三天。也好，正好借着这雨，好好看看这寒露的景致，听听这秋日的私语。毕竟，这样的时节，一年只有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