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我看了个采访,里面 YouTube 的 CEO Neal Mohan 限制自己的孩子使用 YouTube,特别是短视频平台 YouTube Shorts。
这属于典型的做菜的厨子不吃自己做的菜。
这倒也不奇怪。当初乔布斯发布了 iPad,也说自己的孩子从没用过 iPad;比尔盖茨说自己的孩子直到 14 岁才有手机,而且使用时间和内容受到严格限制…
美国那帮科技大佬,几乎都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有些人即便没公开这么说,私底下也在这么做。
他们限制子女接触自己亲手打造的产品,是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产品背后运行的机制,以及这种机制对一个尚未定型的大脑意味着什么。
普通用户打开社交媒体,看到的是视频、图片、文字——也就是「内容」。
但作为产品的设计者和运营者,科技精英们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他们看到的不是内容,而是「系统」。
这个系统由什么构成?
首先是推荐算法。
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推荐算法是一个由海量数据、复杂模型和明确商业目标驱动的精密机器。这个机器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最大化用户的在线时长和互动率。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算法会不遗余力地利用人性的弱点。心理学上的「间歇性变量奖励」机制被运用到了极致。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刷新会看到什么,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期待感,和老虎机让人上瘾的原理如出一辙。每一次点赞、评论和分享,都会触发大脑释放微量的多巴胺,形成一个难以戒断的「多巴胺回路」。
其次是内容形态的演化。
从长视频到短视频,从图文到信息流,变化的不仅仅是时长和形式,更是信息密度和认知负荷的急剧提升。短视频将「刺激-反馈」的循环压缩到了极致的 15-60 秒。用户的大脑在极短时间内被高强度的声光电信息轰炸,几乎没有思考和喘息的空间。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大脑处理深度信息、进行长时间专注的能力会不可避免地退化。
最后是社交压力与身份认同。
社交媒体构建了一个虚拟的比较场域。点赞数、粉丝量、评论风向,这些量化的指标成为了衡量个人价值的标尺。

青少年正处于心智和自我认同构建的关键时期,他们对外部评价极其敏感。将他们过早地、无保护地暴露在这样一个被算法扭曲和放大的社交环境中,其风险不言而喻。网络霸凌、容貌焦虑、社交攀比,每一样都可能对一个年轻的心灵造成长久的伤害。
科技精英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去把这个系统被设计得多么「完美」,它能多么高效地俘获用户的注意力。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尚且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与之抗衡,更何况是一个大脑前额叶皮层(负责理性思考、冲动控制的区域)远未发育成熟的青少年。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背后的规则,所以才选择限制自己的孩子使用。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科技精英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技术的「创造者」,而非「消费者」。
很多人会误以为,限制孩子使用社交媒体,会让孩子和科技脱节。
事实恰恰相反。Steve Jobs 不让孩子用 iPad,但他会让孩子去接触真实世界的木工和设计。Bill Gates 限制孩子的屏幕时间,但他很早就鼓励孩子阅读和编程。
他们区分的不是「数字」与「现实」,也不是「屏幕」与「非屏幕」,而是「消费」与「创造」。
什么是消费模式?
被动地刷信息流,漫无目的地观看短视频,沉浸在别人构建的世界里,被算法牵着鼻子走。在这个模式下,用户是数据的提供者,是广告的受众,是商业模式闭环里的一个节点。

人的主观能动性被降到最低,时间被碎片化,注意力被收割。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消费主义」,不断地摄入,却鲜有产出。
什么是创造模式?
主动地利用技术和工具来解决问题、表达思想、构建事物。学习一门乐器,用 iPad 上的 Procreate 绘画,用电脑学习 Python 编程,用 Canva 制作一张海报,甚至是用 Minecraft 搭建一个复杂的虚拟城市。
在这些活动中,技术是杠杆,是思想的延伸,屏幕是画布,是通往新世界的窗口。
用户是主导者,技术是工具。
科技精英们,深知这两种模式对一个人长期发展轨迹的天壤之别。
一个长期处于消费模式的孩子,可能会习惯于即时满足,丧失延迟满足的能力;可能会满足于浅层的感官刺激,失去对复杂、深度事物的探索兴趣;可能会将自我价值建立在外部的、量化的评价之上,难以形成稳定的内在驱动力。
而一个被引导进入创造模式的孩子,则会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锻炼逻辑思维和创造力;会在持续的练习和项目中培养专注和毅力;会从创造的成果中获得更深层次、更持久的成就感和自我认同。
他们限制孩子使用的,是那些被设计成极致「消费工具」的产品。
而他们鼓励孩子接触的,是那些能赋能「创造」的工具。
社交媒体本身是一个中性的平台,它既可以成为一个无底洞般的娱乐消费品,也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免费在线教育资源库。
正确的做法,是引导孩子把互联网当作「创造和学习」的平台,而不是「消磨时间」的工具。
这种教育理念,实际上是在为孩子的未来储备最稀缺的资源:专注力和创造力。
在一个人人都可以轻易获取信息的时代,能够深度思考、持续专注并创造出新价值的能力,将构成最核心的竞争力。
这种育儿观,也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流行观念提出了挑战:什么是真正的「数字素养」?
真正的数字素养,不是指会使用多少个 App,也不是指在社交网络上有多少粉丝。它应该包含更深层次的能力:
比如,能够理解数字产品背后的商业模式、算法逻辑和社会影响。知道信息流为何这样呈现,知道自己的数据如何被使用,知道平台的设计如何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行为。这是一种穿透表象,看到系统本质的能力。

再比如,在信息爆炸的环境中,能够快速评估信息来源的可靠性,识别虚假信息和认知偏见,并形成自己独立、理性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能够将数字工具为我所用,而不是被其奴役。能有意识地规划自己的屏幕时间,设定明确的使用目标,在需要专注的时候果断地断开连接。成为技术的主人,而非奴隶。
按照这些标准,一个沉迷于刷短视频、精通各种网络黑话但对算法一无所知的孩子,其数字素养是极低的。
相反,一个可能不怎么使用社交媒体,但会用编程解决问题,能清晰阐述推荐算法原理的孩子,其数字素养则要高得多。
科技高管们所做的,正是在为孩子构建这种更高维度的「数字素养」。
孩子可以先在现实世界中建立起稳固的自我认知、社交能力和专注习惯,然后在家长的引导下,带着批判性的眼光和明确的目标,去接触和使用数字工具。
网络和手机,正在成为千万家庭教育中矛盾和冲突的起点。
家长们不是要盲目地禁止孩子接触所有电子产品,而是要完成一次认知上的升级。
对于父母和教育者而言,关键在于转变角色。
我们不应仅仅是「屏幕时间」的监督者,更应该是孩子数字生活的「引路人」。我们的任务不是简单地问「今天玩了多久手机?」,而是要问「今天用手机学到了什么?创造了什么?解决了什么问题?」
对于每一个成年人而言,这也是一个自我审视的契机。我们是否也常常陷入无意识的「消费模式」?我们的时间,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算法切割和收割?我们是否拥有驾驭数字工具,而不是被其驾驭的能力?
美国科技精英所做的,本质上是一种「延迟满足」的长期主义投资。他们选择牺牲掉孩子眼前的、短暂的、廉价的快乐,来换取未来更稀缺、更宝贵的能力——深度思考的能力、持续创造的能力、以及掌控自己注意力的能力。
在一个越来越喧嚣、越来越碎片化的世界里,这种清醒和克制,或许才是送给下一代最珍贵的礼物。
毕竟,工具终究是为人服务的,而非相反。
更新时间:2025-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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