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861年意大利统一后,虽建立了议会政府制度,但实质是“伪民主”。选民资格严格限制,仅占人口约2%,权力被自由党显贵组成的寡头集团垄断,腐败和派系斗争盛行。1912年乔利蒂政府的投票权改革将选民从不到300万增至近850万,但多数新选民是文盲,缺乏政治素养,制度内核未变。一战加剧了社会分裂:1915年意大利参战决策充满争议,首相萨兰德拉与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绕过议会,秘密签订《伦敦条约》加入协约国,导致国内反战情绪高涨。战后为安抚士兵,1918年推行普遍男性选举权并引进比例代表制,本以为能增强合法性,却因缺乏社会共识和治理能力,反而引发政治碎片化。经济上,战争债务和通货膨胀激化矛盾,农民和工人要求未得到满足。这种民主外壳下的空洞,为极端势力崛起埋下伏笔——当制度无法回应民众需求时,混乱便成为新秩序的温床。
2、1919至1920年的“红色两年”标志着意大利社会与政治冲突的顶峰。工业城市中,罢工潮席卷全国,每年超1500次,工人占领工厂如都灵的菲亚特厂,要求八小时工作制和工资增长;乡村里,复员农民和雇农夺取大庄园土地,百万农业工人罢工,例如艾米利亚-罗马涅地区的“土地占领运动”。政府无力应对:首相尼蒂和乔利蒂轮替,但政策摇摆,军队和警察常袖手旁观。物价飞涨引发抢店风潮,如1919年米兰的面包骚乱。有产阶级对布尔什维克革命的恐惧日增,企业主和地主组成联盟自保。政党政治分裂,社会党与人民党对立,无法形成稳定多数。这种“权力真空”让民众对民主失去耐心,转而期待强权恢复秩序——法西斯主义借机以“扫清混乱”为口号,将暴力包装成解决方案,吸引中产阶级和精英支持。
3、一战后,意大利北部和中部城镇兴起多个法西斯准军事运动,名称源自古罗马象征秩序的“束棒”,但实践却是暴力。成员主要来自中产阶级下层的复员军人、学生和失业青年,他们受激进民族主义驱动,美化战争为“民族重生”,痛恨自由党政府的腐败和软弱,如1919年邓南遮占领卓姆城的行动激励了他们。这些团体最初分散,口号模糊,如“让意大利伟大”,却无具体纲领。墨索里尼作为前社会党编辑,因鼓吹参战与左翼决裂,一战中负伤后视战争为英雄主义象征。他利用《意大利人民报》宣传,将这群“黑暗中的野兽”驯服——通过组织化和意识形态整合,把散乱暴力转化为政治工具。极端不满若缺乏引导易成破坏力,而墨索里尼的野心使之成为夺权基石。
4、1919年3月23日,墨索里尼在米兰建立“战斗的法西斯”党,初期纲领极具革命性:包括普遍投票权、取消贵族头衔、八小时工作制、废除君主制等,与社会党主张重叠,旨在“彻底改变集体生活”。例如,1919年选举中,法西斯党仅获0.4%选票,凸显其边缘地位。但墨索里尼很快否认这些主张,称法西斯主义是“面向实际的行动,不是理论”,反映出他的投机性。他根据形势调整策略:一战经历让他将权力视为终极目标,原则可灵活抛弃。这种转变吸引了对旧秩序失望的群体,但内核空洞——他的“革命”从一开始就隐藏着机会主义,为后来转向反左派和精英结盟铺路,显示权力追求高于意识形态忠诚。
5、1920年秋,墨索里尼果断转向反革命,派法西斯小分队镇压罢工,保护地主和资本家利益。例如在波河谷地,黑衫军袭击左派工会,强迫工人复工;在工业中心,他们破坏社会党集会。墨索里尼明白,要击败社会主义,需拉拢统治精英:他通过《意大利人民报》与工业资本家如菲亚特的阿涅利建立联系,鼓吹“民族团结与秩序”,将暴力对准“破坏者”。政府无力维持秩序时,地主和企业主视法西斯为“救命稻草”,提供资金和庇护。这一步精准无比:当精英默许暴力,民主防线崩塌——法西斯从边缘运动升级为“秩序维护者”,显示在危机中,利益联盟比原则更能驱动政治转向。
6、1921年,自由党首相焦利蒂对法西斯妥协,提供资金和武器让其对付左派混乱,并命令警察不干预。5月选举中,焦利蒂将法西斯纳入“民族联盟”,意图驯服它并削弱社会党。联盟虽赢多数席位,但法西斯仅获35席,社会党和人民党仍强,政府不稳定痼疾未解。然而,法西斯势力暗中壮大:党员从1919年底的870人增至1921年的20万,基层组织通过暴力扩张。焦利蒂的“以毒攻毒”策略实为养虎为患——当民主政府借助暴力力量解决问题,就等于亲手埋葬民主合法性,为法西斯合法化打开大门。
7、法西斯的真正突破发生在中部商业发达的乡村,如艾米利亚-罗马涅和托斯卡纳。那里的地主和土地租赁人面对社会主义同盟挑战,直接雇佣城镇法西斯暴徒,乘卡车袭击左派据点,殴打反对者、强迫喝蓖麻油、毁坏财产,警察袖手旁观。几周内,“红色”省份如博洛尼亚变成法西斯据点。法西斯还建立“辛迪加”取代社会主义联合会,通过威胁迫使工人农民加入,到1922年6月成员达50万。暴力成了新“规则”,地主满意于骚动变为服从——当暴力能带来“稳定”,它就被默许甚至推崇,显示农村社会的阶级矛盾如何被法西斯利用为权力阶梯。
8、法西斯准军事队伍“黑衫军”由地方法西斯首领控制,每队十几人,墨索里尼名义上是领袖却非绝对权威。1921年,他试图向精英证明“温和”,减少反左派暴力并提议和解,结果引发地方法西斯首领反叛,被迫辞职。直到他放弃和解念头,才官复原职。这些首领互不信任,但认墨索里尼为领袖——因他有名气、控报纸、通权贵。作为回报,墨索里尼支持他们夺取北方城镇控制权,1921年10月正式成立国家法西斯党。他的妥协不是软弱,而是平衡各方利益的艺术——将分散暴力拧成夺权绳索,显示领导力在混乱中的关键作用。
9、1922年,法西斯加速渗透社会与政治机构,中产阶级因对自由党政府失望纷纷加入,5月党员达30万,半年增50%。8月社会主义联合会号召的总罢工失败,暴露左派虚弱,加剧中产阶级恐惧。10月24日,法西斯在那不勒斯举行4万人集会展示肌肉;墨索里尼则放低姿态,宣布不废除君主制,要求新政府给法西斯6个部长席位。此时,法西斯已从街头暴徒转型为“有诉求的政治力量”,用“合作”姿态向权力中心靠近——当传统政党失效,新兴运动就能借社会焦虑赢得合法性,预示民主制度的脆弱性。
10、1922年10月28日的“进军罗马”实为虚张声势的表演:传言10万法西斯民兵进军,实则只有2万装备低劣的黑衫军,军队若镇压易如反掌。但国王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三世在收到首相法克塔辞呈后,竟拒绝宣布戒严,转而邀请墨索里尼组阁。墨索里尼未率军入城,而是穿黑衬衫乘火车赴任,组建联合政府——除3个法西斯党人外,其余部长来自自由党、民族党等。11月议会投了信任票,时人以为政府短暂。可民主的崩塌如此平静:非靠暴力推翻,而是精英妥协和国王退让“合法”完成,显示制度崩溃往往源于内部背叛而非外部攻击。
11、墨索里尼上台后迅速巩固权力:1923年党员增至78.3万,比“进军罗马”时多一倍,机会主义者和原民族主义者涌入。同年11月,他推动《阿切尔博法》选举改革:赢1/4选票即可得议会2/3席位,表面为“政府稳定”,实为垄断权力铺路。1924年4月选举,法西斯主导的民族联盟靠暴力威胁和舞弊赢2/3选票,获375席。反对党如社会党和人民党元气大伤,除工人阶级外,多数意大利人接受墨索里尼——当制度修改成“赢者通吃”,民主多元性牺牲,权力独角戏开演,警示选举工具化如何摧毁民主根基。
12、1924年6月,社会党领导人马泰奥蒂因谴责选举舞弊失踪,尸体后发现,明眼人知是法西斯所为。社会党退出议会抗议(“亚文廷退场”),却反巩固政府地位。墨索里尼一面示好保守派,安插君主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入阁,将法西斯民兵编入军队;一面迫于地方法西斯首领压力,1925年1月在议会表态:“若两个因素不可调和,解决唯有武力”。随后,政治反对派被抓、反对党遭镇压、新闻自由被废,政府被法西斯垄断。墨索里尼宣布“极权国家基础奠定”。这场危机本可扳倒他,却成集权跳板——当保守派因恐惧左派而支持法西斯,当反对力量分裂,暴力就能披上“合法”外衣,彻底埋葬民主。
更新时间:202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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