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最后一天

六月的最后一天

六月三十日，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了。

晨起，日光已颇烈，照在窗棂上，分明地画出格子来。我推开窗，热风便扑面而来，夹着些微的尘土气，大约是昨夜未曾落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已不少，匆匆地走着，大抵是为了躲避这渐盛的暑气。

六月的最后一天，与别的日子原无甚差别。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人们依旧奔走衣食，蝼蚁依旧在墙角爬行。只是日历上记着"六月终了"四个小字，便引得若干人多愁善感起来，仿佛这一天有何等非常之处。

我想起幼时，每到六月末，先生便要我们写"半年总结"。那时节，铅笔尚握不稳，却要搜肠刮肚地凑出几百字来，言说这半年的"收获"与"不足"。而今思之，不过是徒然耗费儿童的脑力罢了。人生在世，何须日日总结、月月盘点？横竖都是活着，活着便是活着，未必因了总结而活得更好些。

午间，邻家的孩子放学归来，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他母亲立在门口问："学期结束了，考得如何？"孩子支吾着，摸出一张纸来。那妇人看了，脸色便沉下去，嘴里嘟囔着"下半年须得用功"之类的话。孩子低头进了屋，连蝉鸣也噤了声。

下午，我去邮局寄信。办事的是个年轻姑娘，面上施了脂粉，却掩不住倦容。她机械地敲打着键盘，忽然抬头道："今天是上半年最后一天呢。"我应了一声，她却又道："时间过得真快。"这话我听过无数次了，从不同人的口中吐出，带着相似的感慨。其实时间何尝快慢，不过是人自己忽忽罢了。

傍晚，天空聚了些云，但终于没有雨。小贩们收拾着摊位，一个卖桃子的老汉将烂掉的果子丢进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个学生骑车掠过，笑声刺破了闷热的空气。他们大约在庆祝暑假的开始罢。

六月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去了。没有奇迹，没有变故，没有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人们照例地活着，照例地烦恼，照例地怀抱着渺茫的希望。

明天便是七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