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行走的目光，萧瑟在秋风里

深秋的风里，总藏着几分不请自来的凉。先前还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不知何时已被悄悄洇开了红与黄，山野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斑斓里透着几分疏朗。

一个人走在路上，脚步踩着落叶的脆响，周遭的静与心头的沉撞在一起，竟无端生出一抹凄婉。这时候的秋，像极了为心事准备的舞台，连呼吸都带着抒情的调子，那些平日里不愿触碰的落寞，倒也敢大大方方地浮上来。

风过时，总见落叶打着旋儿翩然，有的像蝴蝶振翅，有的像倦鸟投林，一片片掠过视线，落在地上铺成薄薄一层。看久了，心里便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泛起细碎的惆怅。古人说“秋风秋雨愁煞人”，原来不是虚言——一抬眸，枝头的空寂，脚下的枯荣，连天边的云都走得匆匆，仿佛整个世界都浸在这诗意的愁里，想躲都躲不开。

常听人说“心若向阳，便是晴天”，可此刻倒觉得，这愁绪也未必是坏事。让心情放任自流，任那点怅然在秋风里舒展，像看一场不落幕的默剧，就算沾了些凉意，也是种清透的凄美。不必强装欢喜，不必刻意释怀，就这么与愁同行，倒有了种难得的自由。

沿着乡间的路往前走，道旁的枫树红得正烈，叶片像燃着的小火苗，在风里明明灭灭。

抬头时，蓝天依旧澄澈，云絮悠悠地飘，衬得那抹红愈发鲜明。脚下的路蜿蜒着伸向远处，田埂上的野草结了白霜般的籽，偶尔有鸟雀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心头的愁与眼前的静，竟奇异地融在一起，没有冲撞，反倒像琴键上的黑白键，各自分明，又合奏出平和的调子。

行走的目光，总不自觉地被这秋的萧瑟牵引。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天空，看积水里浮着的残叶，看远处田垄上孤零零的稻草人，连阳光都像是被稀释过，暖得有些勉强。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可这“萧瑟”二字，在红尘里兜兜转转，竟愈发难解读。是岁月的凉，还是心境的寒？是时光的无情，还是人心的敏感？或许都有，又或许都不是。

正走着，忽然被一阵亮晃晃的光晃了眼。停下脚步抬眸，才发现刚才还淡淡的日头，此刻竟挣脱了云层，把天空照得一片晴蓝。光线穿过疏朗的枝丫，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连空气里的尘埃都看得分明。那一刻忽然懂了，人生的惆怅里，原也藏着不期而遇的美好。

秋风虽紧，叶落凋零，看山时，山已不是旧时的轮廓，看水时，水也添了几分寒凉。可心头那股悄然涌起的清流，却让这“愁”有了别样的滋味——它不是沉重的枷锁，而是让感官变得敏锐的契机，能在萧瑟里听见风的私语，在凋零中看见生命的从容。就像此刻，目光所及，既是秋的清寂，也是秋的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