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迷蒙的江南,撑着油纸伞徘徊的身影,成了几代人心中不灭的画面。
戴望舒,这位用《雨巷》点燃无数文艺心灵的诗人,却在现实中一次次在爱情前折戟。
他一生钟情三人,三次被遗弃,归根结底,皆因那颗敏感又孤独的灵魂。
让我们沿着湿润的石板路,走进戴望舒那注定不圆满的一生。
1920年代,年少的戴望舒因诗文才情已小有名气。
他挎着书袋,撑着一把旧油纸伞,行走在大塔儿巷的湿滑石板路上。
那日,他受好友施蛰存的邀请,前往施家小住。
就在他抬手欲敲门的刹那,一阵脚步声轻盈而来。
院门内,一位撑着淡紫色油纸伞的少女缓步而出,温柔又灵动。
这一眼,犹如春雷初响,在戴望舒心头炸开了涟漪。
那少女,便是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
自那天起,戴望舒的世界里,仿佛开出了一株永不凋零的丁香花。
他开始频繁造访施家,哪怕只是为了在客厅中远远看一眼她的身影。
他将心底的情感小心翼翼藏在诗句里,用含蓄而炽热的笔触,一点点雕刻出自己的爱慕。
可惜,命运早已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埋下了伏笔。
戴望舒,自幼聪颖,诗文出众,身高一米八,外貌本应潇洒挺拔。
可一场童年时的天花,让他脸上留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瘢痕。
这张布满小麻点的面容,成了他一生的心病。
他害怕与人对视,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真正的欣赏与爱恋。
面对施绛年明媚张扬的笑容,他愈加自卑,愈加战战兢兢。
他爱她,却不敢开口,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将心事诉诸笔端。
他为施绛年写了无数情诗,句句深情,字字沉醉,他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献给了她,在扉页上写下热烈又胆怯的表白。
可施绛年,既未答应,也未拒绝,踩在暧昧不清的边界线上。
戴望舒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持,总能打动她的心。
他开始每日寄情书,不管有没有回应,风雨无阻。
他的心情随一片纸条的去留而起伏,宛如深秋池塘里一叶浮萍,孤独而无助。
不过,真正将他推向极端的,是那一次意外。
一次酒后失控,戴望舒在朋友怂恿下,借着酒意跑去施家,站在院中大声呼喊施绛年的名字。
施家父母闻声而出,尴尬万分地劝他离去。
施绛年躲在楼上的窗后,望着雨中那个踉跄狼狈的高个子青年,眼里满是无奈与疏离,从那以后,施家的门槛似乎比以前更高了一寸。
戴望舒的自卑逐渐转化为偏执,他开始“死缠烂打”,频频出现在施绛年上下学的必经之路,甚至试图用极端方式挽回她的注意。
有一次,他在施绛年散步时突然跪地求婚,言辞激烈,甚至以跳楼相威胁。
施绛年心生畏惧,在施蛰存的劝解下,勉强答应了订婚。
可这场勉强的诺言,并未带来真正的幸福。
施绛年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必须出国留学,学成归来后再谈婚事。
戴望舒明知这不过是婉拒的手段,却依旧答应了。
1932年,戴望舒孤身一人,乘着远洋赴法求学,但巴黎的天空并没有给他浪漫的奇迹。
在异国他乡,他贫困潦倒,靠翻译维生,终日为学业和生计奔波。
三年光阴如水流逝,他最终两手空空地返回上海。
刚一踏上熟悉的石板街,他便迫不及待打听施绛年的消息,却听闻她早已移情别恋,嫁给了一个开茶叶铺的小老板。
戴望舒心如死灰,失魂落魄地闯进施家,质问施绛年为何背叛誓言。
面对他的质问,施绛年神色冷漠,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积压多年的自卑与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他失控地抬手,重重地打了施绛年一耳光,打得她猝不及防,打得整个施家厅堂一片死寂。
这一掌,不仅彻底打碎了两人最后一丝情谊,也让戴望舒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初恋。
他羞愤难当,为了发泄屈辱,他竟然选择将私人情事公之于众,在报纸上刊登解除婚约的启事,让施家在上海的名声一落千丈。
曾经温文尔雅的诗人,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那个丁香姑娘,终究只活在雨巷的深处,再也回不到现实中来。
1935年的上海,远洋船只卸下了一批又一批漂泊归来的异乡人。
失去了施绛年,戴望舒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诗歌不再能抚慰他的内心,贫穷也像顽疾一般缠上了他。
他开始寄人篱下,在朋友的屋檐下辗转栖身,靠翻译低廉的稿费勉强糊口。
就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好友穆时英向他伸出了援手。
穆时英
穆时英,是当时新感觉派小说的旗帜人物,风流倜傥,眼界不凡。
见不得昔日诗坛才子潦倒至此,他半是怜惜半是开玩笑地说:
“施绛年算什么?我妹妹穆丽娟,比她漂亮十倍,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上海新亚大酒店里,穆丽娟穿着淡粉旗袍,眉眼清秀,气质温婉。
她年方十八,正是少女最明媚的年华。
戴望舒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她的温柔中慢慢复苏,他们一起看展览,一起听音乐会,穆丽娟帮他誊写稿子,陪他在十里洋场间信步而行。
戴望舒久违地感受到被需要、被欣赏的温暖。
不到一年,戴望舒便向穆家提亲。
穆家虽知他贫穷,但看在穆时英的面子上,加之穆丽娟的坚持,最终点头应允。
1936年夏初,他们举办了婚礼,婚后,夫妻俩迁居至香港避乱,住进了环境优雅的“林泉居”。
穆丽娟为他打理生活,温顺体贴,还在翌年诞下一个女儿——戴咏素,小名朵朵。
但平静的表象之下,裂痕早已悄然滋生。
戴望舒比穆丽娟年长十二岁,他在潜意识中始终将妻子视为需要教导的小女孩。
在家中,他言出必行,从不与妻子商量家务或未来规划。
穆丽娟虽顺从,却渐渐感到窒息,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戴望舒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诗文之上,冷落了她和孩子。
穆丽娟多次抱怨:“望舒的第一生命是书,妻子和女儿,只能排在后面。”
这样的夫妻关系,终究不是健康的。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在上海街头被军统特务误杀。
噩耗传到香港,穆丽娟几乎晕厥过去,她哀求戴望舒陪自己回上海奔丧,可戴望舒拒绝了。
他冷冷地说:“他是汉奸,你哭什么哭?”
穆丽娟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段婚姻,或许已经无可挽回。
同年冬天,雪上加霜,穆丽娟的母亲悲痛成疾,不久撒手人寰。
讣告寄到香港时,戴望舒竟擅自压下了信件,不让妻子知晓。
穆丽娟直到几周后才得知噩耗,匆匆赶回上海时,丧事早已尘埃落定,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
失去了亲人,又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与体恤,穆丽娟开始对这段婚姻彻底绝望。
年轻的她,终于在身边人的关心中,燃起了对新生活的渴望。
周黎庵,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悄然走进了穆丽娟的世界。
他懂得倾听,懂得安慰,懂得在她脆弱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对比之下,戴望舒的冷漠与粗暴显得更加刺目。
戴望舒终于察觉到了危机,他慌了,他写信挽回,甚至写下了绝命信:
“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带着最后一丝尊严与不甘,戴望舒孤零零地回到香港,不久,穆丽娟寄来离婚协议书,他颤抖着签下了名字,只将女儿朵朵留在自己身边。
1943年的香港,战火的阴影让街头巷尾弥漫着焦灼与不安。
戴望舒,抱着年幼的女儿朵朵,就生活在这里。
在朋友的引荐下,他认识了杨静。
那个女孩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眸里藏着尚未打磨的张扬与天真
杨静对戴望舒的名字并不陌生,作为香港本地长大的少女,她曾读过《雨巷》,也曾在报刊上见过这个有着忧郁气质的大诗人。
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络起来,相识不到半年,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戴望舒向杨静求婚了。
那年夏天,戴望舒与杨静低调地举行了婚礼。
朴素的开始,像极了他们后来的婚姻:一切简单得甚至有些寒酸。
婚后的头两年,他们迎来了两个女儿的出生,童稚的笑声在逼仄的屋子里回荡。
戴望舒努力写稿翻译,换来微薄的收入勉强糊口,杨静则负责照顾家庭,洗衣、做饭、哄孩子,日复一日。
但年龄和性格的差异,很快显露无遗。
杨静出生在香港,习惯了灯红酒绿的世界,她年轻、爱美,热衷社交,喜欢穿着时髦的旗袍、踩着细高跟鞋,在舞厅、沙龙间穿梭。
而戴望舒,年过四十,沉浸在诗歌和书稿的寂寞天地中,更无法理解妻子为何要频繁参加舞会、为何在家门口画着精致浓艳的妆容。
贫困的生活,更加重了这份隔膜。
稿费时常拖欠,房租时常催缴,孩子们的奶粉钱、学费压得杨静喘不过气来。
她曾多次劝戴望舒去从事一份更稳定的工作,但戴望舒只是淡淡摇头:“我只会写字。”
终于,在1948年的一个夜晚,杨静提出了离婚。
她坦言,自己爱上了别人——一个比戴望舒年轻得多、也比他富有的青年。
那个男人懂得她的渴望,懂得她对繁华和温柔的向往。
她不再愿意为这间逼仄的屋子、为这位沉默寡言的诗人,继续消耗自己的青春。
那一夜,戴望舒服下了大量安眠药,企图用死亡终结一切痛苦。
幸而被及时发现,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但他的心,已死了一半。
三段婚姻,无一圆满,这和他的性格也脱不开关系。
而他最终也在45岁时因为身体疾病给自己过量用药去世,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只有他的雨巷,依旧在人们耳边回荡。
更新时间:2025-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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