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同盟战略是否在蜕变？

席来旺

今天上午我和几位年轻人一直在讨论美欧关系这个话题，它的来龙去脉与演变，恰好看到德国总理关于“欧洲不接受美国家安全战略部分内容”的表示，和大家分享一下相关看法。

众所周知，美国与欧洲有着复杂的关系，“既爱又恨”的矛盾情感杂糅在实际交往的过程中，实力对比及双方在国际政治中的处境，一直影响着二者的关系。

在“二战”后很长时间里，由于历史的原因和欧洲在整个欧亚大陆所处的地理位置，美国的对外政策一直很重视欧洲盟国的作用，而欧洲也向来在安全领域对美国十分依赖。那段时间里，双方虽在许多领域也存在有矛盾与摩擦，但大西洋两岸的联盟关系基本上还是牢固的。长期以来，多数国际问题观察家和媒体都认为，美欧关系是经过二战和冷战用鲜血凝聚起来的政治和战略同盟关系，二者被视为西方的一对“兄弟”，在国际上一唱一和。

现在时代不同了，世界在改变，格局在调整，利益在分化，美欧关系也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不断演变。美欧关系错综复杂，其未来走向值得关注。

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的“美国优先”政策，对美欧关系造成巨大冲击，导致美欧之间在多方面都产生严重分歧，无疑削弱了美国的联盟体系。美国人想干的事，欧洲不答应，至少不再盲目跟随。而欧洲人想干的事，美国不感兴趣。拜登执政后反复强调“美国回归”“美国必须重新领导世界”，首要任务就是修复美欧关系，扭转北约“脑死亡”的处境。

毫无疑问，美国主导的联盟体系是其霸权地位的重要支柱。建立政治军事同盟体系，围剿战略竞争对手，正是美国擅长的事。但现如今的中国和俄罗斯不是当年的中国和苏联。美欧同盟体系与“冷战”体系相比也有不同，一方面，同盟成员在不同领域的目标不同步。另一方面，美国在不同领域的领导权不平衡、不一致（见席来旺：《大战略：把脉破局》，环球出版社2025年5月版第465页）。

美欧同盟向来是美国同盟体系中的重要一环。但无论如何，美欧同盟并不总是能同频共振的了（《大战略：把脉破局》，第476-477页）。欧洲盟国各有自己的政治、军事、安全和经贸、科技利益考量，并不认同美国对国际局势的判断，不赞同美国的一些战略布局，更不愿意盲目追随美国，损害自身利益。

昨天12月9日，德国总理默茨公开表示，日前美国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的部分内容对欧洲而言是“不可接受”的，德国及欧洲在安全政策方面必须高度独立于美国。他说，对上周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实质内容“并不意外”。从欧洲的角度来看，美国的新战略“有些可以理解，有些则不可接受”。他说在与美方的会谈中表示，“美国优先”没问题，但“美国孤立”不符合美方利益。欧洲的共同目标是维护欧洲大陆的自由、安全与和平，希望美国能在这条道路上与欧洲同行，如果美国不能，“那么我们（欧洲）至少在思想上、并且终有一天在实际行动上，要对此做好准备”。

“新的国际形势下，美国同盟战略正在蜕变”（《大战略：把脉破局》，第477页）。特朗普当局并非完全放弃盟友，而是调整策略。过去美国热衷于拉盟友搞“价值观同盟”，试图从政治上搞围堵其认定的敌人，现在是要求盟友在经济和防务上“自力更生”，不要再拖累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直言，欧洲应该“站稳自己的脚跟，承担自身防务的主要责任”。总体上，特朗普更关心美国自身利益以及盟友是否作出令美国满意的贡献，因此会不断向盟友提要求而不是做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