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

她累了，矗立在寒风中

无心回顾那远去的岁月

也无心粉饰衰老的容颜

她只知道，春的润育

夏的繁盛，秋的斑斓

这都是她年轻的故事

树似乎还是先前的树

干好像也是先前的干

枝仿佛还是先前的枝

只是叶儿已不是昨天的叶儿了

她们被流光染得金黄

被时光吵得纷纷扬扬

最终飘向了她们该去的地方

一片杏叶轻轻地

飘向树下的长椅

落到老妇人蓬乱的发间

像一枚勋章挂错了地方

她背上背着一个包

她胸前悬着一个包

她一手拎了一个包

还有一个搁在长椅上

长年累月她走到哪

这些包就跟她到哪

包成了眷恋她人生的影子

包里装了什么

扎得严严实实

哪个也看不透

哪个也猜不着

认识她的人都说不知道

有人说她那个包里

装的是她整个的家

有人说她那个包里

装了她的宝贝疙瘩

这些包虽不是名牌

对于她简直胜过那些名牌

她是从哪里来

又要到哪里去

谁也说不清楚

谁也道不明白

或许只有她那双

风雨相伴的脚才知道

她累了才坐下休息

她累了才把那个包

搁在身边的长椅上

好像她又没有丝毫的倦意

她坐在那不停地说

声音像呼呼的寒风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去理会

不过有人理会

有人听她诉说

银杏在听

杏叶在听

长椅在听

她头顶上的太阳也在听

它们好像都听懂了

它们仿佛都明白了

她在诉说青春的昨日

她在诉说曾经的骄傲

还有她那遥远的，诗和远方

是的，我也像听懂了

昨天的她，闪亮迷人

今天的她，落魄流浪

那年突然降临的灾祸

折磨得她，时癫时疯

她一个人，一身行囊

风里行，雨里走

走大街，蹿小巷

日复一日步量那遥远的黎明

银杏依然静静地立着

杏叶依然慢慢地飘着

太阳依然暖暖地照着

寒风依然呼呼地吹着

她那没完没了的自话

缠绕着金黄的杏叶儿

喃喃地，飘啊，飘飞着……

（2025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