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摘自《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作者吕绍钧,原标题《多难的流波镇》
正文
“七七事变”未及半年,在蒋介石不抵抗主义指导下,大半个国土沦于敌手。
上海失守,南京危在旦夕,安徽省会安庆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夕数惊。人们只好洒泪告别迎江古塔,溯江而上,逃往武汉,或跟随安徽省政府向合肥、皖西一带转移。省府刚到合肥,喘息未定,而南京的政要人物已经车出下关,沿江各省迅即陷落,皖北也相继不保,合肥成了四面楚歌的危城。
原安徽省主席蒋作宾(留英学生)已调国民党中央军校任教育长。这时安徽当然不是安乐窝了,主席宝座虚席。南京最高统帅在仓惶撤退中,命皖南行署主任张义纯暂摄。可是这位代主席惶恐政治资本不够,缺乏负担起流亡重任的勇气,举棋不定地徘徊于六、合之间。
敌人当然不允许国人有喘息的机会,节节进逼,合肥失陷。省府各机构和流亡者只得奔向大别山腹地立煌县城,沿途经过流波镇。
流波镇示意图,建国初修建洪甸水库,居民多迁青山镇(之前搬自“金寨论坛文化传媒”配图有网友留言为麻埠)
一九三八年六月,省府的档案文件及重要文物已陆续运到流波镇,省府各厅处先头人员同时到达,张罗一切。较早的省立第一临时中学,收容师生千余人,业已正式上课。从这些迹象来看,流亡省府要在这里落户,因此引起敌人的瞩目,致使古镇遭受重重灾难,濒于毁灭。
一九三八年农历五月十八日,是流波人民难以忘却的一天。这段惨史虽已成为云烟往事,但由于极端残酷、悲惨,所以四十年来尚深印人们脑际,未能磨灭。
这天早上,万里碧空,无一丝云儿。山边耀眼的榴花与天际嫩日争艳,处处浓荫滴翠,鸟语雍鸣。旖旎的曙景,使流亡的人多日来的惊悸、疲惫顿失,像是进入“世外桃园”,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犹有谁知,就在这静谧晨光中已伏下可怕杀机!突然传来马达声,惊魂甫定的人们,意识到大难要临头,但转而一想强盗总不会在山沟里扔炸弹。当地人不仅坦然无恐,还笑流亡者过于胆怯失常。
刺耳的声音愈来愈大,十二架敌机由东向西掠过高空,渐渐地远去。人们象放了心,松了一口气。谁料刹那间,隐约的黑点子急骤地回飞,遭过难的人知道不妙,迅速向山边隐蔽。遗憾的是,这些外来的人,不了解流波的地形。他们认为镇南靠山,一齐向南街外涌,哪里知道南街和山还隔着一道石溪,越过溪是无法攀登的绝壁。这时飞机已俯冲下来,再择路已来不及了,只有闭目等死,尤其是妇幼在极端惊恐下偎挤在一块,目标太大,所以敌机把炸弹大部份倾泻在这一带。
几声震天的巨响,硝烟腾空,人群不见了,只剩几堆残肢烂肉,殷红的溪水被阻止不流。空中魔鬼完成它的任务,得意地飞去。美丽的尘寰顿成悲惨世界,到处充满了凄厉哀切的喊儿唤女声、痛爹哭娘声、垂死的呻吟声、烈火的爆炸声,声声惨绝,啮人心肺!伤心事该有多少?
全家遇难的不是罕事。南街开豆腐店的李家,六口人同为齑粉,只有四岁的婴儿一只小手被炸飞贴在数丈远的门板上;笔者姨伯母的头颅不见了,半截身子夹在人堆里,还紧搂着怀中婴儿,伤心的是,婴儿不知母死,尚在吮乳。
惨剧並未终止,正当人们殓埋死者,救护伤残,扑灭弹火,精疲力竭地忙碌到下午一点时,突然七架敌机又凌空。狡猾的飞贼,不再飞去又踅回,一露面即扫射。好在人们有了上午的教训,不再往南跑,而是向东北田野疏散,由于地带开阔,没有形成集中的人群,伤亡数字比上午小。两次遇难的接近四百人,外籍人居多。敌机去后,尽管太阳已落山,还没有人敢回到镇上,直到深夜才有人进街寻找亲人的尸体,搬运生活品。省府及厅处人员扔掉公物,连夜去湖北,向武汉流亡。
日机似乎和流波结下不解之缘。这个万山丛中的山镇,竟成了敌机下蛋窝,自五月十八日后,接连又光顾了五次。
不过这些凶神恶煞,毕竟是有目无珠的瞎子,没有察觉到流波已是阒寂无人的死镇。扔吧!尽量地扔吧,也不过炸毁几间腐朽的老屋,多添些弹坑罢了。
这时流波白日无人迹,晚上才有几盏半明半暗的灯光摇曳,到处是断垣残壁,蓬蒿满街。残破阴森的景象,活象幽灵出没的“酆都”城。
这一凄凉的景象,直到夏尽冬兴,四郊人们忙着收割才有些生机。谁知大名鼎鼎在卢沟桥响起第一枪的东北军冯治安部,转战万里,来此休整。
戎马生涯,使冯将军过于疲惫,一驻马就派部下找浴池工烧水洗澡。哪知将军下池,敌机凌空,一枚炸弹命中锅炉,将洗澡间炸倒。幸亏将军命大,已浴罢上来了,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冯部一来,敌机也来了,五天竟向将军“朝贺”三次,气得他火冒三丈,命令全体官兵行动起来捉汉奸。汉奸脸上没字,谁是汉奸?是个难文章。将军一面悬赏,捉住一个汉奸,奖给两块大洋;另一面则规定,凡是携有反光之物,即以汉奸论处,无须审问,立即活埋。这没通过慎密思考的措施,必然要产生坏的后果。搜查时,苛刻到连一枚铜钱也被认为是反光之物——汉奸的罪证,尤其少数丘八为了两块大洋,竟不惜昧良心,害人栽脏。本地人触犯禁令,还可获得取保释放,外方人,尤其是过路的,稍有不慎,说又说不清,真是呼天不应,很难逃出不被活埋之运。
究竟将军抓了多少汉奸,外人是无法知道确切的数字,仅笔者家门口田畈里就活埋了两个所谓汉奸的人。第二年春耕时,才把这两位屈死者移上山。
敌机最后一次骚扰是同年农历八月初,冯部已离开流波。一架侦察机绕流波盘旋低飞,漫无目标地打了一梭子机枪火,见地面毫无动静,悻悻地飞去。自兹后,敌机没再来流波。
敌机惨炸流波前后达十一次,投下了大量炸弹,四百多人丧生。敌机虽未把流波夷为平地,但这个山镇自此一蹶不振,商业、文化各方面都让位于毗邻的麻埠镇。重要的是这一炸把安徽流亡省府的摊子炸垮了,代主席又没有及时来收拾残局,导致廖磊来金寨重组安徽省府,给桂系统治安徽造成有利因素。
资料来源:
《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
更新时间:202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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