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电的孩子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带电的孩子”于2025年10月17日至30日在上海油罐艺术中心与UFO Terminal举办。展览汇聚来自全球12个国家及地区的85组、近200名艺术家及团体的创作,作品涵盖涉及人工智能(AI)艺术、虚拟现实(VR)/混合现实(MR)艺术、生成艺术、影像艺术、装置艺术、跨媒介巨构、audio-visual现场表演、社会游戏艺术等多种形式的创作媒介。
与艺术节同期呈现的还有在UFO Terminal举办的艺术现场“电子灵光”和第十届网络社会年会“互联网之终?-Al(ài)来不来”以及将于10月25日在杭州举办的第五届感受力论坛“人类童年”。从展览到艺术现场到学术论坛,每一个部分均在关照今天与技术高度绑定的个体,并试图提问:当个体生命在技术延伸与系统框架中逐渐沉默之时,我们将怎样想象人类与算力、能源的共生或嬉戏?
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相关报道。
今年恰逢跨媒体艺术节的第十个年头。自2015年首届以“迷因城市:骇进现实”为主题的跨媒体艺术节举办以来,艺术节始终以“技术—艺术—人”的关系为核心议题,持续关注媒介演化对感知方式与社会结构的影响。十年来,跨媒体艺术节以展览、论坛、表演等多种形式记录着技术变革的节奏。
展览于10月17日下午3点在UFO Terminal正式开幕。中国美术学院党委书记金一斌,上海油罐艺术中心馆长乔志兵,香港科技大学(广州)教授张康,南京大学全球人文研究院长聘教授戴从容,中国美术学院美育研究院(深圳)副院长郭晓彦,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徐元,本次展览策展人、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副院长闵罕共同为展览启幕。在一个被电子屏幕围绕的环形空间中,所有人如同正在共同面对一个由技术与电流共同编织的未来。当屏幕中的“带电的孩子”随着音乐律动跃动、闪现时,不仅启动了本次艺术节的主题,也像在演绎这场已然来临的时代——一个彻底“带电”的人类童年。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
开幕现场由中国美术学院资深教授管怀宾主持。中国美术学院党委书记金一斌在致辞中指出,艺术始终是时代的先锋,跨媒体艺术应在技术革命与社会转型的交汇点上,成为时代的感知先锋、思想先锋与行动先锋。随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学院副院长兼实验艺术系主任高世强、本届跨媒体艺术节策展人闵罕,以及新加坡管理大学计算与信息系统学院终身讲席教授、副院长朱飞达分别发表致辞。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中国美术学院党委书记金一斌致辞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中国美术学院资深教授管怀宾主持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学院副院长兼实验艺术系主任高世强致辞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本届跨媒体艺术节策展人闵罕致辞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开幕现场,新加坡管理大学计算与信息系统学院终身讲席教授、副院长朱飞达致辞
展览的主题“带电的孩子”源自1988年中国第一部儿童科幻电影《霹雳贝贝》。影片中,那位能以身体发电的少年,是时代幻想的产物,也是技术神话的早期投影。而今,三十余年过去,“带电”早已成为现实生活的惯常状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带电的孩子”。曾经的科幻能力,如今成为了日常。由此,展览在开头便抛出了一个问题:电影中,带电的天才少年因无法忍受自己与普通人的差异,最终选择归还异能——而今天,我们该如何看待已无法归还的“带电”状态?
展览现场本身也“带着电流”。展厅内布满各式电子设备,屏幕的亮光在空气中交织成持续的闪烁。几个姿态各异的“孩子”以灯板的形式浮现于展墙之上,身体被一圈黄色的光晕包围。他们穿过一面又一面墙,无形地奔跑在人群之间,激起一阵眩晕,不禁让人怀疑这里其实是一个穿越过去与未来的场所——不同时间线的“孩子”在此短暂相遇。
第八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展览现场
展览的四个单元如同四个不稳定的电路,在持续闪烁的电流之中,人类的形象与境遇被不断重组、重塑。
“我的幻肢投了赞成票”作为第一个单元,揭示了一个不可回避的现实:尽管人的思考方式与记忆已经完全与技术紧密缠绕,但在身体尚未完全生长出“幻肢”之前,我们便已在无意识中向技术投下赞成票。人类与技术正深陷一种既抗拒又渴望、既疼痛又主动的矛盾的共生关系。作为展览的起点,它也传达出策展组的意图:并不止步于技术批判,而是以承认与介入的姿态,面对一个被技术重塑的世界,重新思考人类与技术的关系。
奥地利的全面拒绝小组的短片《危在旦夕的世界》呈现了一个处于崩溃边缘的现实——高尔夫球手挥杆落空,足球队自相残杀,拉力赛副驾驶陷入身份危机,一群束手无策的观众却依旧沉默地旁观。这部以体育电子游戏为背景的影片颠覆了胜负的秩序法则,在个体主权与集体被动之间斡旋社会角色。虚拟竞技的荒诞隐喻着现实中的僵局:灾难仍在上演,而政治的无力感如影随形。
全面拒绝小组(Total Refusal),《危在旦夕的世界》,短片,20’00’’,2025
刘卫的CGI动画短片《隐形人》以动作捕捉演员为原型,回应数字世界不断扩张的干扰,探讨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直指“作为现实世界复制品”的本体论含义。影片的灵感源于动作捕捉演员的身份如何在数字动画的渲染下迷失,由身着动作捕捉服的虚拟克隆人W.A.I.主演。他既能成为任何人,又无法成为自己——在现实与虚拟间无法找到归属。通过这件作品,刘卫质疑了人类在技术进步中的角色,以此提出一连串质问:在技术愈加主导的语境中,“成为”究竟意味着什么?成为人、成为克隆人,还是成为数据?又是哪一个世界,最终会定义我们的身份?
刘卫,《隐形人》,单频影像,4K CGI动画,彩色,有声,14’12’’,2024
如果说“我的幻肢投了赞成票”单元直面了人类与技术之间的相互作用与转变,展现出一种开放而复杂的态度。“丰饶即一切”单元则直接传达出不安的情绪,并将其推积、放大,直至逼近荒诞的临界点。“丰饶即一切”单元它以混合媒介与剧场装置的方式,构建出一场关于“丰饶”的实验:丰饶意味着数据的饱和与意义的耗尽,也意味着人类在算力与情感之间的失衡。此单元以“T(边界/循环)”“微积分(无限细分与求和)”以及“Kenoma与Pleroma(虚空与丰盈的宇宙框架)”为概念起点,以“希腊24个字母”为作品构成数列,以荒诞派戏剧为场景序列,试图追溯人类困境在视觉与逻辑上的源流。
环形的废墟与远处被聚光灯照亮的信使孩童,仿佛诉说着人类世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展厅呈现出一片陷入紊乱的现代景观——被废弃的基础设施、混乱的家园、失控的城市交通系统。观众置身其间,如同闯入一场刚刚结束的灾后舞台——喧嚣、空洞,却又近乎壮丽。道路两侧的微缩模型以计算机钢板材质构成,暗示出本单元的空间母题——“云计算大模型的内部”。在这座象征“无限运算”的废墟中,媒介、算法与人类感知互为演算。
“我的幻肢投了赞成票”单元 展厅现场
“星球赫兹”单元聚焦于技术时代的基础设施、能源网络、算力流动、环境变迁与传统重溯等议题,呈现出人类、技术与星球之间复杂而脆弱的共生关系,揭示了一种试图重新校准三者失衡状态的努力。
步入Q罐的一层展厅,首先看到的是郭城的《石蛹No.2》。两根缓缓旋转的岩芯被数簇随网络桥架一同垂落的网线环绕,仿佛古老地质与数字时代的脉络在此纠缠。绿色薄膜掠过之处,岩芯表面浮现出似细胞又似斑纹的图腾,像从原始汤中升起的生命痕迹。角落里的服务器装置中,一部手机紧压在地球玩偶上,屏幕上的日历软件不断运行,时间被设定至系统可计算的极限——约2920亿年,远超人类与宇宙的历史。它暗示着环境的拟人化与商品化,也揭露出技术基础设施对地质资源的无声消耗。一旁,被融化金属包裹的芯片装置在灯光下闪烁,像一枚仍在冷却的陨铁。它既是纪念碑,也是警示,昭示着技术进程内部潜藏的毁灭性力量。
郭城,《石蛹No.2》,树脂、电机、网线桥架、网线、铝、不锈钢、防静电地板,尺寸可变,2025
曹澍的作品《扩散》讲述了一个关于媒介幽灵学的故事,探讨摄影术与AI扩散模型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摄影术诞生之初,东亚部分地区曾将其视为“摄魂术”与灵媒——一种能够召唤亡灵、捕捉魂魄的技术。而在今日,AI扩散模型所生成的畸形图像——那些多出手指、扭曲四肢的人体——则像是另一种时代的噩梦。曹澍在这两种“影像幻觉”之间,看见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回声。图像中那些意料之外的残影,是算法的失误,还是技术世界的无意识?
曹澍,《扩散》,数字渲染影像与AIGC影像结合,7'09”,2024
“频闪的史间”单元则将观众的视线与感知拉回过去,通过技术记忆的视觉考古,拼合时间残影,让“当下已到达的未来”与“过去对未来的想象”进行对话。吕艺杰的双频影像《寄往未来伊始》像一封跨越世纪的回信,从当下寄往晚清科幻小说的技术幻想——《电世界》《新石头记》《女娲石》等。作品追索其中的科技乌托邦愿景:彼时人们幻想以技术实现民族复兴与大同社会,而今这些想象以算法推荐、全面监控、数据操控的形式被异化地实现。这种吊诡的过去与未来的对应,究竟是梦想成真还是偏离错位?
吕艺杰,《寄往未来伊始》,双频影像,10’05”,2025
尉浩的《架空层的两种等待》呈现了集体记忆被AI数字化侵蚀的当代图景。艺术家在住宅的过渡性空间“架空层”中看到了两种等待。作为旧时实体通讯媒介的信报箱,它等待着一封在数字时代可能永远不会到达的信。在信报箱的缝隙中,数十个电子屏幕“生长”而出,循环播放着由AI生成的“老式空椅子”。这些椅子本应等待人的休憩与陪伴,但这种等待却因AI生成过程中主体的缺席而注定落空。带有温度的实体连同曾经不会落空的等待,在AI对与物件的快速再造中被迅速抽离。
尉浩,《架空层的两种等待》,AI生成影像装置,100×100×50cm,2025
《千阳巡空》是本单元也是展厅内的最后一件作品。瑞士艺术家宾雅将感光纸置于名为“太阳收集器”的装置中——一台拥有一百个暗针孔的相机——以全天定时曝光的方式,记录太阳的运动轨迹。拍摄《千阳巡空(弧形)》时,收集器与太阳保持不同角度但位置固定;而在《千阳巡空(圆圈)》中,装置安装在等分为24级的旋转结构上,每小时绕轴旋转一圈。每一次曝光都会留下100个细微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太阳的负像。随着时间推移,阳光在感光纸上不断叠加、扩散,最终形成由数千乃至上万个太阳构成的点状图形结构——一幅关于时间、能量与记忆的无声记录。作品以冷静而持续的方式,将观众从数字世界的幻痛中抽离,重新引向自然秩序的节奏。那些由技术留存的太阳痕迹,也像一种反向的凝视——一次对技术自身轨迹与极限的追踪与回望。
宾雅(Bignia Wehri),《千阳巡空》,阳光在银盐相纸上感光,仪器:太阳收集器,2022-2023
特别单元“电子灵光”构筑了一个对新的感官方式的试验场,将灵光视为电路、信号产生的余波,试图捕捉某一瞬间的灵光乍现。在《无目的航班》中,梁效铭将观众带上一趟航班,在云层之上开始一段没有出发地,也没有目的地的旅程。“云”不仅有其物理属性,还在技术的发展中成为了一种数字储存的符号。这种符号化的“云记忆”与天空中真实的自然云,形成了一道虚拟的鸿沟。艺术家通过片刻的记录、并重新组合云的流向,将原先完整的云重组为不同的窗口与景观。时间流逝的单一走向也随着不同方向的气流,在原地盘旋、迂回。从空间的中心望向四周,这种观察角度成为一种更合适的隐喻:因为这场看似永恒的飞行,最终也会回到原点。那么数字时代“云储存”所承诺的记忆,是否也只是一场徒劳的盘旋?
梁效铭,《无目的航班》,super8胶片录影,数字录影,4'00’’,2025
何芷琪的《降临》是一场实时代码生成的黑白视听表演。通过Max/MSP编程,点、线与面在演算中不断显现,构成一个非具象的视听场域。图像的生成与声音的重复性结构共同构建出仪式般的秩序暗示,仿佛某种未被命名的存在正在逼近。点与线或呈放射状蔓延,或连成一片,在黑暗的震荡中包裹着每一观众。克苏鲁式的恐惧笼罩了整个空间,而这恐惧并非来自具体的形象,而是源于演算自身的无尽循环与逼近,仿佛预言了那个已然降临,却仍充满不确定的技术未来。
何芷琪,《降临》,数字影像,16'00’’,2025
对于“带电”的人类未来,展览同样充斥着矛盾与满满的不确定,它并不是在坚定地描绘一幅蓝图,而是在勾勒人类与技术共生的模糊轮廓——人类正在不停地发明新的技术,这些新技术也反过来裹挟和改造人类。或许我们真正需要的并非答案,而是追问本身:是要主动迎接一个被无限技术欲望驱动的“带电未来”,还是会本能地、疲惫地,却又坚定地为过去“不带电”的、纯粹的肉身留下一个庇护所?在技术狂欢的喧嚣中,又要如何面对人类的幻肢投出的那张赞成票?
尽管这个未来似乎已然可见,它仍可能在某个瞬间生出意料之外的偶然:在不安与焦虑之外,仍然存在有机的人技共生世界。正如序言中所说:“艺术并非为了给出答案,而是试图在技术的悬置地带重新接通感知的电流,寻找某种生命技术的语言——在那灵光闪烁的刹那,或许我们能瞥见下一个未来的微弱曙光。”
展览现场
(凤凰艺术 上海报道 撰文/武丹 编辑/dbk 责编/dbk)
凤凰艺术
最具影响力的全球艺术对话平台
艺术|展览|对话
版权声明:凡本网注明“来源:凤凰艺术”的所有作品,均为本网合法拥有版权或有权使用的作品,如需获得合作授权,请联系:xiaog@phoenixtv.com.cn,1974004697@qq.com。获得本网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凤凰艺术”。未经本网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
更新时间:2025-10-21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bs178.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84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