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染秋，红透枝头

风掠过檐角时，终于带了点不一样的凉意。晨起推窗，竟见院角那株鸡爪槭，不知何时已换了模样——不是盛夏浓得化不开的绿，而是叶尖先染了抹浅红，像被秋阳吻过的胭脂，顺着叶脉慢慢浸下去，晕成一片温柔的酡红。

古人说“一叶知秋”，原来秋的脚步从不是轰轰烈烈来的，是藏在这片最早红透的叶子里。它就那样缀在枝头，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像绿幕上撒了把碎朱砂。可不过三两天，秋风再吹，整树的叶子便像被点燃了似的，从浅红到绛红，再到深紫的红，层层叠叠地燃起来。阳光穿过枝叶，红叶便成了半透明的，脉络清晰得像画上去的金线，风一吹，满树的红影晃荡，落在地上是碎红，飘在空中是流霞，连空气里都浸着点暖融融的红意。

我总爱站在树下看，看这片红叶如何“染”透整个秋天。起初只是这一株槭树，后来巷口的乌桕也跟上了，叶子红得更艳，像燃烧的火焰，把灰瓦白墙都映得暖了几分；河边的枫香树性子慢些，先黄半片，再红半片，黄绿红交织着，倒比纯红多了层秋的层次。路人走过，总忍不住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对着枝头拍——那红得透亮的叶子，太像秋写给人间的信，每一片都带着季节的郑重。

有次蹲下来捡落在地上的红叶，指尖触到叶脉，还带着点刚离枝的微温。叶片边缘卷着点秋的凉，可那红却暖得很，像把秋阳的温度都锁在了里面。想起小时候，总爱把红叶夹在书里，等它干透了，颜色也不会褪太多，依旧是浅浅的红，像把秋天的一段时光，悄悄藏进了纸页间。如今再看枝头的红，忽然懂了“红透枝头”的意思——不是单薄的红，是把整个秋的阳光、雨露、风的私语，都揉进了叶片里，才红得那样饱满，那样有分量。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枝头的红叶也跟着换了色，成了更深沉的绛红，和天边的晚霞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叶，哪是云。风又起，几片红叶悠悠落下来，打着旋儿，像舞倦了的红蝶，轻轻贴在青石板路上。我忽然觉得，秋的浪漫从不是凋零，是这片叶子用尽全力的红——从一叶初红，到满枝燃透，把短暂的时光，活成了最热烈的模样。

抬头再看那满枝的红，风过时，叶片沙沙响，像是在说：秋来了，我把自己红透，等你来赏这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