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如何完成孤立主义到争霸世界的外交政策转变

所评图书：

书名：《思想帝国：公共外交的起源与美国对外政策的转变》

作者：（美）贾斯廷·哈特

译者：吴碧宇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5年9月

1936年，在一个很少被人注意到的年份，美国政府开启了跨度最大的外交政策转变，也就是渐渐放弃一战后沿袭了10多年的孤立政策，转而寻求扩大对外影响力。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政府当时选择的合作对象是拉丁美洲国家，推行美国资助的技术和教育交流项目，消除拉美国家因为美国此前推行大棒式门罗主义的恐惧。因而在宣传中，美国政府大谈“睦邻团结、共享美好”，为了显示诚意，美国军队从海地撤军。

当然，罗斯福政府当初的这种选择，实则无奈之举。1934、1935年，有议员要求政府检讨为何美国在1917-1918年卷入了徒劳无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1933年，希特勒代表的纳粹政府在德国上台，并很快施行所谓的元首独裁制，欧洲大陆的战争阴云再度布满。为此，美国国会接连通过多部《中立法案》，严防政府卷入对外战事。所以，罗斯福自己到访拉美，也只能大谈和平。

正如美国历史学家、德州理工大学教授贾斯廷·哈特所著的《思想帝国：公共外交的起源与美国对外政策的转变》书中所谈到的，美国政府当时从高校、文化界选择了多位知名分子充任外交官，鼓吹文化外交，还积极发挥诸如卡内基基金会等非政府组织在非政府外交的作用，相当程度上松弛了美国外交领域19世纪末到20世纪20年代经常宣扬的实力外交，而是强调政治和文化价值观，并因此撬动贸易。

当然，这一切举动的背后，仍然藏着罗斯福及其任期内大放异彩的国务卿赫尔的忧心：欧洲和东亚战争逐步升级，狂热的法西斯国家德国、日本和意大利似乎并不会因为侵略扩张取得了一定的讹诈成果就选择收手。即便这三个法西斯国家最终不会侵略美国，但必然将美国可以倾销商品和输出价值观的地域侵吞殆尽，所以，文化外交本身不仅可以输出美国的观念，也可以引入美国认为可以充任盟友的国家的观念，让侵略带来的危害、威胁更为频繁地呈现在美国人面前。

如书中所谈到的那样，在1937年日本扩大侵华战争、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引发全面二战的同时，美国政府将主要注意力调整到防范德国和日本，注重援助英国、中国，在1941年6月以后，援助清单上还加上了苏联——但与之同时，美国并没有放弃1936年开启的向拉美国家宣讲睦邻友好的项目，推进了更多的文化交流项目。

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时代-生活》出版商亨利·卢斯提出了“美国世纪”的概念，强调无论二战进程如何，美国都要始终注意输出价值观，通过价值观让世界各国的年轻人认同美国。卢斯甚至更进一步呼吁美国民众支持政府接替衰落的大英帝国，承担起霸主应当担当的角色。当然，当时也有部分学者围绕文化外交与文化宣传是融合还是分开推行争议不断——从事实结果来看，文化外交与宣传合一，在短时间内可以极大地强化整合传播的作用，但也必然因为美国外交行为而累及宣传作用。

不仅如此，文化外交与宣传合一，将外交的基础建构在宣传甚至是预设了利益立场的宣传基础上，这种经验方式获得极大成功的同时，也等于示范了类似的做法。美国的竞争国家以及盟国在后来纷纷采用文化外交与宣传合一的做法，乃至于国际政治传播和外交宣传场域内，谎言与公关术语漫天飞扬——这正是20世纪晚期多个大洲，横跨富国和穷国，文化保守主义和民族主义博兴，挟裹民粹排外潮流，从政客到民众对于价值观术语不屑一顾的原因所在。

美国政府在二战期间通过战略情报局推进战略宣传，引入大量的年轻学者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美国在一战期间就运用诞生不久的传播学、广告学理论来指导战略宣传，妖魔化德国，在较短时间内成功劫持了美国的民意，从亲近德国变成高度恐惧和厌恶德国。二战期间的美国，战略宣传经验更为成熟，甚至已经开始大规模地监听包括盟国领导人在内的各方对象，开展大规模的舆论监测，更为精准地投放宣传广告，这对于逆转美国民众的孤立观念，强化参与拯救世界、对抗德日法西斯的态度起到了重要作用，当然也要看到，这些经验如此行之有效，以至于美国在战后根本不愿意放弃——在战后，不仅针对苏联，而且对于会跟美国竞争势力范围的英国等盟国也进行了战略性的抹黑。

《思想帝国：公共外交的起源与美国对外政策的转变》书中指出，在二战过程中，服务于美国国务院以及战略情报局的学者非常清楚预判到向德日等国输出美国价值观，必然招致对方嘲讽美国种族主义泛滥，所以这些学者建言决策者调整国内社会政策，改变歧视亚裔和有色族裔的政策，另一方面加大宣传非裔美国人和其他少数族裔感人故事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