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弃
在韩国,星巴克终于对“咖学族”挥下了重锤。那些端着一杯拿铁、一坐就是半天、甚至搬着打印机和台式机在咖啡店“驻扎办公”的人,如今要被请出这个被营销为“第三空间”的场所。原因很简单:星巴克不想再当你的免费办公室。
根据美国《财富》杂志8月11日的报道,星巴克韩国门店已经更新了顾客政策:欢迎笔记本电脑和小型个人设备,但禁止携带台式电脑、打印机等大件办公设备入店。这是一次明确的态度转变,从无条件接纳,到开始划定边界。
过去二十年,“第三空间”这个概念几乎成了星巴克的金字招牌。不是家,不是办公室,却能给你舒适的座位、WiFi、空调、电源插座,以及一杯可以续命的咖啡。顾客和品牌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我买一杯咖啡,你给我一天的座位。但如今,这种默契正在韩国被打破。
韩国的“咖学族”现象早已不是新闻。他们或许是自由职业者,或许是苦苦准备考试的学生,也可能是被公司派出来“找地方办公”的上班族。在首尔这样租金高得惊人的城市,租一个办公室的成本动辄是普通人收入的一大块。对于企业来说,把员工赶去星巴克,买杯咖啡就能解决工位问题,简直是稳赚不赔。对于个人来说,星巴克不仅比家里安静,还能享受免费的冷气和稳定的网络,何乐而不为?
问题是,咖啡馆不是慈善机构,椅子和空间都是成本。星巴克的商业模式是卖咖啡,而不是提供共享办公。如果一个人占着四人桌放显示器、拖着打印机嗡嗡作响、文件摊一桌,一坐就是八小时,其他顾客自然就没座位了。那些真正想来喝杯咖啡、聊聊天的顾客,只能无奈离开。对星巴克来说,这不仅是体验受损,更是直接的营业损失。
这场“封杀令”也折射出韩国社会的现实困境。乔治·华盛顿大学教授金荣起指出,韩国历史上有深厚的茶室文化,即使在贫困时期,人们也会聚在茶室里谈文学、谈艺术、谈政治,营造一种文化归属感。如今,这种文化被“第三空间”接棒,但经济压力、劳动力结构变化和疫情的冲击,让“第三空间”变成了很多人逃避高昂房租的避风港。
疫情是一个重要转折点。那时候,大批韩国人不得不居家或远程办公,而咖啡馆成为他们“半公共、半私密”的工作区。疫情过去后,企业并没有完全回到传统办公模式。一些公司找不到合适的办公地点,或者干脆不想花钱,于是让员工自己解决办公场所,换句话说,“去星巴克打卡”成了隐性公司政策。
然而,咖啡馆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它不是共享办公室,不是图书馆,更不是公共设施。它是商业空间,运营目标是盈利,而不是满足某一小撮顾客的长期办公需求。韩国星巴克的这次政策调整,就是在明确这个界限。
当然,也有人批评星巴克“忘恩负义”。毕竟,很多“咖学族”是品牌的忠实顾客,他们每天来、每次都点单,哪怕只是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也为门店带来了稳定的收入。而且,他们用电脑打字的画面、专注的神情,反而给了店铺一种时尚又“高效”的氛围,吸引更多顾客。但问题在于,商业考量不仅是氛围和单次消费,还有翻台率、座位利用率,以及顾客多样性。
在韩国,这个问题比在美国、日本都更突出。韩国的咖啡馆密度极高,但星巴克作为高端连锁品牌,天然成为“长时间滞留型”顾客的首选,舒适、稳定、无差别服务。但当这种模式走向极端,星巴克不得不重新平衡顾客结构。
某种意义上,这不仅是星巴克的选择,也是商业逻辑的回归。所谓的“第三空间”,一直是品牌塑造出来的理想化幻象,本质上依然是消费驱动的产物。当顾客把这种幻象当成理所当然,甚至无限透支时,品牌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承诺。
从更大的视角看,韩国的“咖学族”现象也是全球城市生活的一面镜子,高房价、办公成本高企、公共空间稀缺,让商业空间被迫承担公共职能。但商业空间不等于公共空间,这种错位使用迟早会遇到限制。星巴克的封杀令,只是这场空间博弈的第一步。
接下来,这股风可能会吹向更多国家和品牌。随着全球经济放缓、消费空间紧缩、品牌盈利压力加大,咖啡馆和餐饮连锁都可能收紧“第三空间”的开放程度。那些习惯了在咖啡馆占座一天的人,可能需要重新寻找自己的办公角落,或许是付费的共享办公,或许是家里重新布置的工作台,但肯定不会再是星巴克的大桌子和无限WiFi。
归根结底,星巴克的决定不是文化的背叛,而是商业的自我修正。第三空间从来不是免费午餐,能坐多久、能用多少电、能摆多少设备,都是品牌根据市场状况动态调整的结果。今天是韩国,明天可能就是你家楼下的那家星巴克。到那时,你会发现,“第三空间”不是你的家,也不是你的办公室,它只是一个在商业逻辑下暂时借你一方座位的生意场。
更新时间:202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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