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从高塘涧峪深山走出来的女人

天无绝人之路。人生路上，没有一帆风顺，再成功的人士也会遇到困难。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题记

深山里走出的女人

文图/郭云会

涧峪人家

徐徐的山风吹落了河旁的树叶，蜿蜒崎岖的涧峪河仍然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年复一年，从古至今，它是一首朦胧的诗，一幅美丽的画，一曲优雅的歌，一个伟大的梦……

涧峪是秦岭山脉的一条通岭深峪，高塘街向南步行八里就进入峪口。顺着弯曲峪道爬行，只见峰峦重叠，山势险峻，谷深沟密，曲折盘桓，谷随山转，路循谷行，悬崖峭壁，人惊目眩，望而生畏。离峪口二十多里的秦岭脚下，孤零零的住着一户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南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岭南商洛，北离邻家少有三四里远。门前清泉溪水，翻着浪花，发出呼呼吼声，像匹脱缰野马，不分昼夜穿山越岭向渭河奔流。

这户人家五口人，七十年迈的老汉老婆、儿子、儿媳和三岁的孙子。老两口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名叫马亮，几年前从岭南两岔河引来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柳叶，人模俊样，中等个子，秀气漂亮，吃苦耐劳，孝敬公婆，过门刚好一年，就生了个亲胖小子。老汉身板结实，成天双手不闲，把门前地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婆婆虽身有疾病，在家里烧水扫地，把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儿子儿媳，恩恩爱爱，吃苦耐劳，家里和和睦睦，其乐无穷。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绳子往往从细处断。一天清晨，太阳还没露出笑脸，马亮就早早起床，收拾好上山的家伙。他背上大绳，腰里系着铁锤钢钎，为了养家糊口，他准备到深山老林采血灵芝。血灵芝是名贵中药材，几百元一两，血灵芝往往在石岩绝壁上，是蝙蝠拉的屎经风吹日晒几十年才长成的。

马亮把大绳捆在腰里，一头拴在崖沿边的树上，手抓住绳，脚蹬着岩皮慢慢下滑，看到一大片血灵芝，高兴地大叫：啊呀！这回发大财了。他取下手锤和钢钎，打着凿着，凿一块给背包装一块。突然，黑云密布，狂风大作，风吹得他在空中游来荡去，绳在岩石上也磨来溜去。狂风面前，他无能为力，任凭身子摇来晃去，不料绳被岩石磨断了，他掉进了万丈深渊。

棺材停放在门前的小谷场上，三岁的小儿子头上裹着白布，眼含着泪花，垂着头，双手拄着地面，悄然无声地跪在父亲棺材前。老太婆哭天抹地，碰死碰活，几个人拉她不住。老汉坐在打谷场边上的石头上，只是不停地叭叭抽着旱烟，两个老头一左一右陪着说宽心话。柳叶强忍着内心像刀割的疼痛，知道还不是她哭的时候，一切都要她主事作主，忙前忙后，跑来跑去……

埋葬丈夫后，柳叶爬在坟头上放声哭了一晌午，回家躺在炕上，被子蒙住头，一声不吭，只是吊线儿似地流着泪，泪水湿透了被子，不吃不喝，昏睡了三天三夜。

儿子死后，老太婆整天不说话，呆呆地一坐就是半天，原来就有高血压心脏病，现在总感觉浑身无力，不想吃饭。

一天下午，柳叶和公公在河边地里锄草，只听见儿子在门前喊她：妈呀，我奶倒地上了！她扔下锄，赶忙跑回家，见婆婆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省人事。她赶忙下去叫来乡邻，用椽扎个担架，十人五马给山外抬，刚抬过石门，婆婆吐了一大口血，就断气了。

欢天笑语和睦温馨的家说没就没了，五口之家如今只剩公公、儿子和她三个人了，没了顶梁柱丈夫，家中的日子一落千丈，再精打细算，也常常捉襟见肘。

柳叶看着眼前的光景，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咬咬牙告诫自己：熬过去，就是光明，往事不回顾，余生不将就，既然是生活，就免不了酸甜苦辣，既然是人生，就少不了人情冷暖，要学会适应，不管是渐变的天气，还是善变的人生。她给公公说：爸，我要出去打工挣钱，不能眼睁睁等死，我把孩子带上，你把自己照顾好，我会按时给你寄钱，等混得好了，再把你接出去，天无绝人之路。公公低着头半天没有吭声，最后抬起头说：娃留下我管，我会让他吃得饱饱的，你要经常回家看娃，他会想你。柳叶感动地给公公跪下说：爸，我记下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家。

时间不会回头，人生没有如果，任何经历过的事，不是得到，就是学到。柳叶第二天凌晨，趁儿子睡着，告辞了公公，告别老屋，顺着弯曲小路，踩着冽石，蹚着露水，摸黑赶路，走出大山，来到高塘街，爬上第一趟班车，毫不犹豫地向西安奔去。

涧峪冽石

人生就像一座山，重要的不是它的高低，而在于灵秀。人生就像一场雨，重要的不是它的大小，而在于及时。柳叶己经向命运拼搏，她仰起永远不低的头，用真诚和人品去挣钱养家。当天她就通过家政服务公司，很快找到工作，照顾一个瘫痪病人。

这个家和柳叶家有点同病相怜。老太婆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高山，高山六岁时父亲因车祸去世了，是他母亲辛茹苦把他抓养成人，参军四年，转业到一家大企业当保安队长。老太婆身体多病，孩子一直照顾她，没时间谈情说爱，如今已三十五岁了，还是光身一人。每天早晨，高山给他母亲喂过饭就匆匆忙忙上班，中午紧紧张张回家做饭，晚上还要仔仔细细照顾母亲睡觉，实在累的不行。柳叶了解了实情，就无微不至地照顾老人家，原来安排她在另一个房间，她为了照顾方便，在老太婆床跟前给自己搭了一个行军床，每天定时翻身，擦冼身子。上午下午，推老太婆到公园游玩，和其它老人聊天拉家常。有人就问：老人家，这是你女儿吧！老太婆高兴地点点头。柳叶激动不己，差点掉下眼泪。她知道：善良是人品，良心是底线，相处靠真心，深交靠真诚，人品永远大于能力，人和人相处走到最后，拼的都是人品。

老太婆看到柳叶对她这样真心，不怕脏不怕累，给她洗衣服，洗澡洗内裤，扶上扶下，就给柳叶说：你所做的一切，我心知肚明，我也是明事理的人，我会把这一切告诉我儿子，他听我说。原来说好每月工资伍仟元，但第二个月就加到柒仟元，到了月底，遇到星期六，高山就对柳叶说：你回家看看吧！孩子肯定想你了。开车送她到汽车站，买了票送上车，等车开了高山才离去。

她还没到家门，儿子和公公大老远就看见了她。儿子像疯了一样向她奔来，抱着她的腿，小脸在她身上擦来揩去，连声叫着：妈，妈！柳叶激动地只流泪，孩子的小手抹拭着她的眼泪：妈，不哭，不哭！当她给公公说了那家情况，把柒仟元递到老人手里，老人发抖的手接过钱，连声说：我给你存着。并再三叮咛：人对咱一尺，咱要还人一丈，山里人厚实，这是遗传。

有时高山休假，也和柳叶聊天，说他小时候死了父亲，母亲怕继父对我不好，一直未嫁，为了报答母亲养育之恩，他错过了结婚机会，如今已三十有五，仍然单身一人，也讲了他在部队本应保送上军校，但为了母亲，申请复员，回来后安排在国营企业当保安队长。

柳叶对高山也有好感，高山的一举一动，她就看出他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但她不敢朝这方面想，人家没结过婚，有文化有能力，咱深山老林的女人，有老有小，根本不行。

一天晚上，高山值班，老太婆突然从床上翻滚下来，口吐白沫，浑身颤抖，昏迷不醒，柳叶赶紧打120。当高山赶到医院时，老太婆已安顿好了，正在打点滴，高山感动得握着柳叶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老太婆这次犯病，终究没有撑过去，默默地走向了天堂。高山和柳叶齐心协力，圆满地办完丧事，柳叶说：高山哥，老人走了，我该回去了。高山急忙拉住柳叶说：我的情况你都知道，要不嫌弃就留下吧。柳叶忙抽回手说：我结过婚，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高山急忙说：那有什么，老人就是我的亲爸，孩子就是我的亲儿子……柳叶脸刷地红了，依偎在高山胸前，幸福地闭着眼，笑了！

通往涧峪石门的山路

高山开着车，旁边坐着柳叶，把老人和孩子接到西安。每逢星期天，老人在公园和他同龄人说古论今，拉家常。高山和柳叶，两人牵着儿子的小手，说说笑笑，高高兴兴地漫步在公园湖边的柳荫大道上。

从柳叶身上，我们可以体会到：当你压力大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不要逢人就诉苦，也不要觉得自己委屈，命不好，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的苦难，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个笑话。

让我们共同欢呼柳叶终于走出了大山！祝福她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

【作者简介】

郭云会，男，1946年12月出生，渭南市华州区高塘镇人，退休干部。六十年代入职教育系统，七十年代高塘中学体育老师，八十年代转乡镇党政机关工作，2006年12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