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政治局会议的九大关注点

文 丨 温彬 王静文

4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政治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和经济工作。

与过去几年4月政治局会议通常放在最后一个工作日相比，今年召开时间有所提前，在当前中美关税战僵持不下之际，中央对于经济工作给予更多关注。

一、形势研判

对于开年以来的经济形势，会议认为“各项宏观政策协同发力，经济呈现向好态势，社会信心持续提振，高质量发展扎实推进，社会大局保持稳定”。

一季度GDP同比增长5.4%，好于市场预期，延续了去年以来稳中向好、稳中回升的态势，主要与抢出口继续推进、两新等政策加力扩围有关。特别是净出口对一季度GDP增长贡献率为38.9%，达到2009年有季度统计以来的最高水平。

不过，随着4月以来美国不断升级其关税政策，我国经济发展面临巨大挑战，因此会议指出，“我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的基础还需要进一步稳固，外部冲击影响加大”。

从国内看，尽管实际GDP增速超预期，但与名义值之间的背离继续凸显，一季度GDP平减指数回落至-0.8%，已经连续8个季度负增长，刷新历史最长纪录，显示国内市场有效需求不足的压力仍然较大。

从国际看，外需将面临回落风险。IMF最新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将2025年全球经济增速将从1月预计的3.3%下调至2.8%，贸易增速则从3.2%下调至1.7%。

这一趋势已在先行指标中有所显现。4月我国战略新兴产业采购经理指数（EPMI）回落10.2个百分点至49.4%，其中出口订单更是回落17.6个百分点降至40%以下，为2022年10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因此，会议提出“要强化底线思维，充分备足预案，扎实做好经济工作”。

二、政策定调

会议指出，“统筹国内经济工作和国际经贸斗争，坚定不移办好自己的事，坚定不移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着力稳就业、稳企业、稳市场、稳预期，以高质量发展的确定性应对外部环境急剧变化的不确定性”。

“国际经贸斗争”这一提法为首次出现。目前中美关税战仍处于针锋相对态势，我国态度非常明确：“谈，大门敞开，但对话必须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以平等方式进行。打，中方也将奉陪到底，施压、威胁和讹诈不是同中方打交道的正确方式”。

会议也提出，将“同国际社会一道，积极维护多边主义，反对单边霸凌行径”。4月8-9日中央周边工作会议召开，随后习近平总书记出访东南亚三国，中日韩重启经贸部长会议，恢复中日韩自贸区协定谈判，与此同时，中国与欧盟互动频繁，欧盟宣布与中国就电动汽车争端达成共识，双方将启动以“最低进口价格”机制替代高额关税的谈判。这些都反映出中国积极维护多边主义的立场。

但更重要的是要做好国内经济工作，所以会议提出，“要加紧实施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用好用足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强化政策取向一致性”，“要不断完善稳就业稳经济的政策工具箱，既定政策早出台早见效，根据形势变化及时推出增量储备政策，加强超常规逆周期调节，全力巩固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基本面”。

三、财政政策

财政政策方面，会议提出要“加快地方政府专项债券、超长期特别国债等发行使用。兜牢基层‘三保’底线”。

4月16日，财政部公布了1.3万亿元的超长期特别国债发行安排，发行规模较去年增长，发行时间较去年提前，体现出财政政策的“加紧实施”和“用好用足”。根据会议部署，下一阶段财政政策将抓好落实，推动财政资金尽快落地。

一是加快地方政府专项债券、超长期特别国债等发行使用。二季度注资特别国债和超长特别国债将开启发行，加之专项债“自审自发”加速推进，新增专项债发行也会加快。二是加快财政支出进度，优化支出结构、强化精准投放，兜牢基层“三保”底线。

一旦关税对出口的负向拖累显性化，财政政策仍有加力空间。接下来，7月政治局会议是财政政策重要的观察窗口。可能出台的增量政策举措包括：

一是上调广义财政赤字率目标，增发国债或特别国债。当前我国全口径政府债务率为67.5%，按G20和G7国家120%左右的平均水平来算，还有约71万亿元加杠杆空间。二是盘活地方债结存限额。2024年末，地方政府债务余额47.54万亿元，限额52.79万亿元，扣除4万亿元化债专用，还有1.25万亿元盘活空间。三是加大消费补贴力度、扩大补贴范围，培育壮大文化旅游消费、家政服务消费、数字消费、体育消费等新的消费增长点。

四、货币政策

会议提出要“适时降准降息，保持流动性充裕，加力支持实体经济。创设新的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设立新型政策性金融工具，支持科技创新、扩大消费、稳定外贸等”。

“适时降准降息”是政府工作报告对于货币政策的要求，央行亦多次表示“择机降准降息”。根据央行《金融时报》对业内专家的采访，“择机”有三层含义，即宏观经济形势出现某种不利变化、配合扩张性财政政策以及金融市场出现暴跌。目前来看，这三种情形均不明显，所以降准降息处于引而不发的状态。

下一阶段，我们倾向于认为，作为释放长期流动性的工具，降准的优先级仍然最高。随着二季度财政加大宽松力度，降准最有可能率先落地。

降息主要会受到人民币汇率和商业银行净息差的掣肘。由于美元相对走弱，汇率掣肘暂不明显，但净息差的约束仍需要关注。因此下一阶段可能按照下调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利率、下调7天逆回购利率和下调LPR的顺序推进。

此次会议着重提及“创设新的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包括科技创新、扩大消费、稳定外贸以及支持服务消费与养老等。这些重大战略、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都将获得货币政策的更多支持。

五、扩大消费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促进消费和投资更好结合，加快补上内需特别是消费短板，使内需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和稳定锚”。从一季度数据来看，最终消费对GDP的贡献率为51.9%，高于去年全年的44.5%，仍然是第一增长动力。

所以政治局会议特别指出，“要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大力发展服务消费，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但对投资方面仅提及“‘两重’建设”，这反映扩内需的重点将更多聚焦于消费而不是投资。

具体来看：一是“提高中低收入群体收入”。二是“大力发展服务消费”。服务业属于人力密集型行业，且收入分配更偏向于居民端，发展服务消费有助于改善就业和消费分配，也是新的消费增长点。三是“尽快清理消费领域限制性措施”。预计一些地方汽车限购政策将进一步松动；四是“扩围提质实施‘两新’政策”，预计后续会有新的品类加入“两新”范围。

六、帮扶企业

会议主要关注到了两类企业：对于受外部冲击的困难企业，政治局要求“多措并举帮扶”。

一方面，要“加强融资支持”。根据我们前期调研情况，地方政府已经出台一些支持政策，包括扩大小微外贸融资协调机制范围，加快政策性银行专项信贷投放和稳外贸直贷额度设立，支持银行开展出口退税专项贷款等。

另一方面，要“加快推动内外贸一体化”。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支持内外贸一体化发展，加快解决标准认证、市场渠道等方面问题”。《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已提出“支持外贸产品拓内销”。

近段时间以来，在政府部门、行业协会的指导下，电商平台、大型商超等已经行动起来，加大补贴和扶持力度，搭建内外贸一体化的线下线上联动平台，帮助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

对于与新质生产力相关的企业，政治局要求“培育壮大，打造一批新兴支柱产业”。

具体包括“持续用力推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创新推出债券市场的‘科技板’，加快实施‘人工智能+’行动。大力推进重点产业提质升级，坚持标准引领，规范竞争秩序。”

需要关注的是，债券市场“科技板”是为了进一步加大对科技创新的金融支持力度，支持金融机构、科技型企业、私募股权投资机构等三类主体发行科技创新债券，与股票市场创业板、科创板等形成协同互补，股债联动，强化市场融资功能。

七、深化改革开放

会议提出，“要坚持用深化改革开放的办法解决发展中的问题”。

深化改革方面，会议主要提及了两项重点工作：

一是“加快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激发消费活力、对冲外需下滑的关键，也是今年深化改革的重点任务之一。年初发改委已经发布《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引》，预计会继续围绕避免内卷式竞争、招投标机制改革等展开。

二是“扎实开展涉企执法专项行动”。涉企执法专项行动是稳定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信心的重要举措。政府工作报告要求“集中整治乱收费、乱罚款、乱检查、乱查封，坚决防止违规异地执法和趋利性执法”。

扩大开放方面同样提及了两项重点工作：

一是“加大服务业开放试点政策力度”。《加快推进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工作方案》近日公布，一次性向所有试点的11个省市全面铺开，并将大连、宁波、厦门、青岛、深圳等9个城市纳入试点范围。方案从多个维度明确了155项试点任务，旨在以开放促改革和促发展，推动服务业高质量发展，同时与促进服务消费的导向互相呼应。

二是“加强对企业‘走出去’的服务”。今年两会期间，中央围绕“抱团出海”“产业链协同”等关键词密集释放支持政策。在中美关税战僵持不下的背景下，企业走出去的迫切性上升，需从政策方面做好支持工作。

八、防范化解重点领域风险

一是“继续实施地方政府一揽子化债政策，加快解决地方政府拖欠企业账款问题”。

去年推出的12万亿元化债方案已经开始落地实施，政策导向转向“防风险、促发展并重”，对地方政府“松绑减负”的效果逐步显现。下一阶段需重点解决企业账款拖欠问题，尽可能减轻企业面临的经营压力。

二是“加力实施城市更新行动，有力有序推进城中村和危旧房改造。加快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加大高品质住房供给，优化存量商品房收购政策，持续巩固房地产市场稳定态势”。

这与4月中旬李强总理在北京市调研时的表态基本一致。

城市更新行动、城中村和危旧房改造是拉动房地产开发投资的重要抓手，后续需关注是否会加大支持力度。存量商品房收购是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抓手，地方在实施过程中还面临一些堵点，需要在收购主体、价格和用途方面给予城市政府更大自主权，并及时研究推出新的支持措施。

三是“持续稳定和活跃资本市场”。资本市场已经成为拓宽财产性收入、提振消费、扩大国内需求的抓手，也是彰显国家形象、增强经济韧性的支撑。

九、着力保民生

会议提出，“对受关税影响较大的企业，提高失业保险基金稳岗返还比例。健全分层分类的社会救助体系”。

目前我国外贸直接和间接带动就业人员数估计在1.7亿人左右，占我国就业人员总数的24%，影响不容忽视。此次会议把“稳就业”作为“四稳”工作之首。4月18日的国常会也提出“要鼓励企业积极稳定就业，加大职业技能培训力度，扩大以工代赈等支持，加强就业公共服务”。

（孙莹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