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歌手”孙燕姿，华语乐坛的灵魂回响 | 乐评

上周六奔赴了一场李宗盛的演唱会，巧的是，当晚孙燕姿也在北京带来了她的鸟巢首演。回到家后，我在朋友圈里，平等地羡慕着每一个能亲临现场的人，随后又在网友发布的短视频中沉浸式地感受了现场氛围。

最近几天，各类社交平台依旧频繁地推送鸟巢演唱会的视频。这才发现，在孙燕姿隐匿的这些年里，尽管她被贴上了“冷门歌手”的标签，她的光芒却从未黯淡，反而穿透时光，持续吸引着新的目光。不少带着另一半去看演唱会的人都说，演唱会成功圈了不少老公粉、男友粉。社交平台的评论区，老粉们倾诉着对孙燕姿的挚爱，敲下那些曾支撑他们走过漫漫长路的歌词。读着这些熟悉的文字，13号晚上“老李”在台上那番肺腑之言，蓦然间回响在耳畔。

老李已经67岁了，却依旧健谈。他说每到一个城市开演唱会，都像是去拜访老朋友，和大家聊聊那些“爆款歌”是怎么诞生的。当谈到打动人心的歌词是如何创作出来时，他一脸认真地说道，李宗盛写不出来，那些歌词是在他进入某种状态以后，一句一句地来找他的。

《领悟》背后是辛晓琪失恋的刻骨铭心；《为你我受冷风吹》灵感来自他跑到加拿大追林忆莲所受的一夜冷风；《漂洋过海来看你》则承载着娃娃的一段深情往事……更不必说那些以他个人经历创作的《凡人歌》《山丘》《新写的旧歌》等等。这些由李宗盛创作的歌词，总能轻易叩开听者的心门，让人坚定地认为，那歌中流淌的，就是演唱者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

李宗盛还提到，与他合作的女歌手从陈淑桦到莫文蔚，他写的故事、造的句子却不一样了。就拿莫文蔚来说，他会花很长时间去捕捉莫文蔚嘴里会说出什么样的句子，去体会她的教养，观察她如何描摹一件事物，而这细微处的把握总让他感到妙不可言。在他看来，歌词创作最复杂的，莫过于让每个句子都令人笃信——这就是她会讲出来的话。这需要歌词契合她的气质、神韵，甚至呼吸的节奏，真正称得上精细的创作，就该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

老李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为何千禧年后是华语乐坛的黄金时代，而后却渐露疲态？在互联网洪流的冲刷下，人们的兴趣被无限切割、分散，曾经主流的审美共识被冲得支离破碎。二十多年后，“回忆杀”席卷背后的大众心理是，人们开始渴望一种集体记忆的共鸣，于是那些蕴藏着人类共通情感、能引发广泛心灵共振的艺术作品，得以在时代的尘埃中，重新焕发生机。

再说回孙燕姿，我看到有人形容她是一个“灵魂浓度”很高的人，实在贴切。那些听着她歌长大的人，一二十岁的年纪哪懂什么灵魂？不过是在她倔强清亮的嗓音里，在她昂扬向上的旋律中，在她退圈、复出的生命轨迹里，隐隐约约地触碰到了那份“做自己”的坚定信念。她的歌，常以失恋为底色，恰如一面镜子，映照出青春期的迷惘与阵痛。《开始懂了》低语着“快乐是选择”；《我不难过》教会人们不沉溺悲伤，不示弱怯懦，去拥抱自由的新生；《逆光》鼓励迎着光的方向，奋力飞翔。多年之后回望，才惊觉《天黑黑》里藏着朴素的哲思，《逃亡》中奔涌着成年人无畏的勇气……她二十多岁唱的歌，竟能穿越时光，持续温暖、鼓舞着三十、四十岁的灵魂，即便是一些冷门歌曲也在翻红后找到了跨越时空的灵魂共振点。

那些经过多年累积的、真挚的热爱一定是来自灵魂的共振。后来遇见的朋友，相谈甚欢时偶然发现还有一个共同的“姿迷”身份，彼此小心收藏一份心照不宣的惊喜。一个拥有强大主体意识的人，不会要求别人做她的附属。对孙燕姿而言，事业、家庭无不是，做音乐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消失的日子她都在努力去生活。她只是借由音符与旋律，搭建起一座桥梁，承载着她个人的成长与蜕变，也在无形中塑造和影响着喜欢她的人。

每一块璞玉都有独一无二的纹理和质地。优秀的音乐制作人，如李宗盛，以及孙燕姿背后的李偲崧、李伟崧，就像匠人一般，将歌手的经历、情感与自己的创作才华融合，让每一首歌成为歌手灵魂的映射。那些歌经过他们的量身打造，带着独特的个人标签，让听者的心灵得到慰藉和滋养。难得的是，他们不会为了迎合市场的潮流而改变歌手的风格，也不会为了追求商业利益而牺牲歌曲的艺术品质。他们尊重每一块璞玉的独特性，得以在岁月长河中散发每个阶段不同的光芒。

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快餐式的作品，这反而让老歌有了翻身的机会。人们唱老歌，一场一场演唱会地奔赴自己的青春，也怀念过去那个安心做自己就可以被“看见”的时代。

记者:任晓斐 编辑:邢媛 校对: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