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账本里的未读消息凌晨三点,急诊室的电子屏跳动着刺目的蓝光。我握着父亲输液管的手突然一僵——那双手曾在我十岁时稳稳接住从单杠上摔落的我,此刻却瘦得能清晰摸到掌骨的形状。

护士更换吊瓶时,父亲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小时候最怕打针,现在倒学会照顾人了。"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打开了我记忆里落满灰尘的抽屉。我们总以为父母是时间的富翁。童年时,他们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能修好自行车链条,能把皱巴巴的零钱变成棉花糖。青春期,他们成了啰嗦的背景音,叮嘱的话语被耳机里的摇滚乐碾碎。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电话那头母亲的咳嗽声突然变得陌生,才惊觉那些被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陪伴,早已在岁月里悄悄折旧。邻居张叔的故事像面镜子。他总说等退休带老伴去云南,却在体检报告出来那天,对着手机里存了五年的旅游攻略发呆。

母亲化疗期间,我在她床头柜发现个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从小学到大学的成绩单,每张背面都有她用红笔写的评语:"这次作文写'我的妈妈',孩子说我笑起来像月牙。"那些被我们随手丢弃的时光碎片,原来都被父母视若珍宝。对父母的好,从来不在宏大的承诺里。它藏在周末早晨的一碗热粥里,在耐心听完母亲重复三遍的广场舞纠纷里,在主动把体检报告从"未读"改成"已阅"的动作里。去年冬天,我教会父亲用打车软件,他像孩子般举着手机练习时,鬓角的白霜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原来所谓孝顺,不过是把他们曾经为我们做过的事,一件件耐心地还回去。龙应台在《目送》里写:"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但我们或许可以慢一点,在背影消失前,多问一句"今天累不累",多留半小时听他们讲过去的事。

就像此刻,父亲在病床上轻轻打鼾,我悄悄把他露在外面的脚掖进被子里——这个动作,他曾为我做过三千六百多次。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急诊室的灯光柔和下来。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六点十三分,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知道,有些账不能再拖了,那些名为"陪伴"的欠款,每一笔逾期都会产生无法偿还的利息。
更新时间:2025-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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