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的西夏》05 黑城发现西夏密码

西夏王朝湮没在历史浩渺的云烟之中，竟然没有换来史官们一行宝贵的墨迹，西夏灿烂历史文明被深深掩埋在黄沙土层之下，于是后人只好从那些废弃的建筑、出土文物和残缺的经卷中努力寻找着这个远去王朝的点点滴滴。但最有力量的证据是“黑城”的发现，才揭开了西夏王朝神秘的面纱，才有了一门新的研究学科“西夏学”。

“黑城”也叫“黑水城”，曾乃西夏故城，蒙语名为“哈拉浩特”。黑水城遗址是蜚声中外的“丝绸之路”上现存最完整、规模最宏大的一座古城遗址。相传，此城当年由威名远播的“哈拉巴特尔”将军（即“黑将军”）镇守，由此命名。黑水城有过它辉煌的历史，自汉代以来，这里就是边关重镇，公元1038年，党项族建立了西夏政权，开始在这一地区沿黑水河修筑城池，设置使司，使黑水城成为重要的关隘重地，并逐步形成北行草原，西达伊吾，南通祁连，东往兴庆府的交通要冲和西北一带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随着草原深处蒙古的崛起，成吉思汗征讨西夏，饮马黑河，黑将军率军抵抗，无奈兵微将寡，一番血战后，全城军民壮烈捐躯。在黑水城内外几十座佛塔中曾经存放和掩埋过佛骨舍利、佛经书籍、寺院珍宝和西夏王国的重要文献。为此，现在人们说到西夏的发现，不能不说西夏王陵，更不能不提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神秘城池“黑城”。但发现“黑城”的不是中国人，而是一名俄国考古学家，更是一名卑鄙无耻的强盗。

人们常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弱水”指的就是今天的额济纳河，也叫黑河。上古时的弱水，是大禹治水疏浚的九大河流之一，《尚书·禹贡》曰：“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流沙”指的就是现在的额济纳旗，额济纳河最终流入居延海。“额济纳”为党项语“亦集乃”，意为黑河。也有人认为“额济纳”为蒙古语，意为“幽隐”之地。额济纳河发源于祁连山，全长821公里，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河。流经青海、甘肃省和内蒙古自治区。上游叫羌谷水、鄂博河（古作弱水，蒙古语为先祖之地），流淌到甘肃张掖、酒泉地区名叫弱水，进入内蒙古阿拉善盟叫额济纳河。《西游记》中有“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之说。

发源于祁连山的弱水由南向北滚滚而来，滋润着这里的一片片胡杨林和肥美的农田。额济纳旗因额济纳河而得名，又因胡杨林、黑城蜚声中外。唐代诗人王维《使至塞上》脍炙人口，千古吟唱：“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汗塞，归燕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诗中提到了征蓬、归雁、居延、胡天、塞上、大漠、长河、孤烟、萧关，描写的就是美丽神奇的额济纳边塞风光。

历史的神奇之处在于，被掩埋的文明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而西夏的“复活”，始于一场偶然的考古发现。西夏文明的重获新生，始于清朝嘉庆年间的一次意外发现。1804年，学者张澍与友人游览甘肃武威清应寺时，拆开了一座封闭已久的碑亭，发现了一块刻有奇特文字的石碑《凉州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石碑正面刻着这种“似字非字”的文字，背面则刻有汉文，张澍经过考证，首次确认这便是失传已久的西夏文，西夏这个被遗忘的王朝，终于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真正让西夏文明“复活”的，是20世纪初的黑水城考古发现。应天四年（公元1209），成吉思汗发动对西夏的战争，铁蹄踏平了黑城。1907年，俄国地理学家，同时也是海军中校的科兹洛夫组织了一次探险之旅，他决定前往中国这座传说中的“死亡之城”考察。为了使自己能够顺利进入黑城，他事先找到了黑城当地的管理者——蒙古王爷达希，并送给达希一些洋礼品。在达希的帮助下，科兹洛夫和他的四名考察队员轻装向前，很顺利地进入了黑城，在这里开始了他们疯狂的挖掘。

1908年3月19日。他们开始在城内的街区和寺庙遗址上挖出了10多箱绢质佛画、钱币等文物。从此之后，就肆无忌惮地展开了大规模的挖掘。科兹洛夫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终于在一号废墟里发现一个佛像时的那种全身充满了惊喜的感觉。”同年5月，科兹洛夫又从当地雇用了一批民工，开始了在黑城展开第二次挖掘，这是一次更大规模的野蛮挖掘，“死亡之城复活了，一群人开始在这里活动，工具磕碰出响声，空气中尘土飞扬。”他们总共在黑城周围挖掉了30多座佛塔，几乎毁掉了黑城十分之八的古塔。

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黑水城，发掘出上万件西夏文文献、佛经、绘画、法器等文物。这些文物包括西夏文抄本、书籍2000多种，300张精美佛画和大量木制的、青铜镀金的佛像。以及文刻本、活字本、手稿，汉、藏文、回鹘文等多种文字的文献，内容涵盖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个领域，被称为“西夏的百科全书”。其中，《番汉合时掌中珠》作为汉夏双语词典，成为解读西夏文的关键钥匙，让学者们能够系统性地辨识西夏文字，揭开西夏文明的神秘面纱。

科兹洛夫在圣彼得堡展出了他从中国黑水城盗回来的战利品，曾经轰动一时，蜚声世界。俄国著名汉学家伊凤阁在成堆的文献中发现了一册《番汉合时掌中珠》，这是西夏文、汉文的双语解析词典。科兹洛夫两次以驼背运来的，竟是中国中古时期西夏王朝190年的历史！这个公元1038年崛起的少数民族王朝，先后与北宋、辽、金、南宋形成三足鼎立，并迅速将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推向了巅峰。

可恶的科兹洛夫走了，留给我们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黑城废墟。科兹洛夫在野蛮挖掘的同时，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么做意味着什么，但是贪欲还是占据了他心灵的上风，科兹洛夫让黑城伤痕累累！科兹洛夫正是因为他的野蛮行为而臭名昭著。

他在离开黑城时似乎“良心”发现，在自己的“考察记”中这样写道：“随着考察队与死亡之城距离的增加，不由自主的难过之情越来越强烈地控制了我。我仿佛觉得在这毫无生命的废墟中，还存留着为我所亲近、珍视以后将不断与我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东西，还有一些我舍不得与之别离的东西。我无数次地回望这座被尘土遮盖的城堡，在和自己苍老的朋友告别时，我带着某种可怕的感觉意识到，喀拉浩特城（黑水城）现在只耸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塔了，这座塔的内容已经无可挽回地死亡了，被人类的好奇心和求知精神给摧毁了……”失色的黑水城，成了今天那些仍然在关注西夏文化的人们心灵深处永远的伤痛。

站在白塔之下，脚下是软绵绵的沙，眼前是废弃的古城，枯死的胡杨树横卧于地，痛苦的湮没在流沙之中。听人说黑水城很神奇，人们一旦走进黑水城，原本好端端的天气顷刻就变了脸，狂风肆虐，飞沙走石，果不其然，如刀的风掠过连绵不断的大小沙丘，在沙丘上划下一道道沙纹，风吹沙起，发出尖锐的呼啸，打破了荒野千古的寂寞，耳畔有时如厉鬼不屈的呼喊；有时似怨妇悲哀的哭泣；有时好似有千军万马呐喊厮杀，彷佛置身于现实中的古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