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母亲去商场买衣服,她在一件印着大朵牡丹的外套前驻足许久,我下意识皱眉:“妈,这花色太老气了,换件素净的吧。”母亲的手缩了缩,小声说:“我觉得挺好看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拉着走向了挂满莫兰迪色系的货架。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路沉默。直到晚上看见她对着那件牡丹外套的照片发呆,我才忽然想起,她衣柜里的衣服,似乎永远是我“筛选”后的样子——我嫌她穿花衬衫俗气,让她换成纯色T恤;笑她爱戴的丝巾图案太花哨,偷偷换成了素色款;甚至连她喜欢的碎花围裙,都被我以“不好清洁”为由换了条纹的。
我总以“审美升级”自居,却忘了母亲的“土”,藏着她没机会触碰的世界。
母亲年轻时在小镇的纺织厂上班,每天踩着缝纫机从早到晚,工资要攒起来供我读书、给家里添置物件。她的第一件连衣裙,是结婚时外婆用的确良布料改的,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扔;她第一次坐火车,是送我去省城读大学,攥着车票在站台问了五个人才找到车厢,紧张得手心冒汗;她到现在分不清口红色号,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当年连雪花膏都要省着用的日子里,“打扮”是件奢侈到不敢想的事
我曾笑话她不会用导航,跟着手机绕了三圈还找不到餐厅;吐槽她拍的照片永远是“游客打卡式”,把人放在画面正中央,背景歪歪扭扭;甚至在她问“什么是网红店”时,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可我忘了,她是那个在我深夜发烧时,背着我走三公里夜路找医生的人;是那个把鱼肉挑刺后全夹给我,自己啃鱼骨头的人;是那个明明不会用智能手机,却为了看我的朋友圈,戴着老花镜一遍遍问邻居的人。她把所有“看世界”的机会都让给了我:我去看大海时,她在老家种庄稼;我去看雪山时,她在菜市场砍价;我在朋友圈晒旅行照时,她正对着我的旧照片发呆。
有天母亲翻出我小时候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那时她穿一件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可在我眼里,比任何明星都好看。什么时候开始,我用外界的标准衡量她的美了?
后来我带母亲去了她念叨了半辈子的北京。在天安门广场,她举着手机拍个不停,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在故宫的红墙下,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墙皮,说“这砖比我岁数都大”;在小吃街,她看着五花八门的零食,像个孩子似的问东问西。那天她穿了件我以前嫌“土”的红色外套,夕阳落在她脸上,我忽然觉得,那抹红比任何流行色都耀眼。
返程时,母亲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导航要先点蓝色箭头”“网红店是年轻人爱去的店”“女儿喜欢浅色系衣服”。字迹歪歪扭扭,却看得我眼眶发热。
原来不是母亲“土”,是我没看见她为了靠近我的世界,悄悄做了多少努力。她不是不懂审美,只是她的审美里,藏着对生活最朴素的热爱——牡丹花开得热烈,像她对日子的期盼;丝巾上的碎花,是她没机会去看的春天。
我们总在追赶世界的新鲜,却忘了身后的人,正踮着脚想跟上我们的脚步。下次母亲再拿起那件“土气”的外套时,我想笑着说:“妈,这件真好看,特别衬你。”
因为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土”,不过是她把所有光鲜都留给了我,自己却留在了时光里,默默托举着我去看她没见过的世界。而这份笨拙的爱,才是最该被温柔以待的风景。
更新时间:2025-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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