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德勇
一大早,刚露头的太阳就带着火气,凶巴巴地给了人们下马威。
这些天已少有习拳、散步的晨练身影,小区里如常回荡着垃圾车挂钩、翻扣垃圾箱的“哐当”声,环卫工来回走动,熟练地操作着。他热得双臂张开,抬手刮着鼻尖,跨栏背心下摆翻卷至腋下,在胸前打了个结,像道紧绷的箍,不时拧一把,便有水滴落下。
两只炸了毛的流浪猫,躲在冬青丛里,尾巴蜷成圈,圆睁警惕的绿眼睛。院里人影稀稀落落,三两赶早市的人拎着菜匆匆走过。骑电动车送学生的大姐防护周全,黑色防晒面罩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正午时分,所有人的影子都紧贴脚边,缩成小团,紧跟主人躲着光。阵阵风吹,片片云朵搭肩牵手,匆匆而来,挤作绵密的絮团,欲织雨帘。“毒日头”悬于穹顶,不屑一顾,漠然垂落金芒。云儿只得随了风去,没了踪影……
这热,原是带着历史烙印的——“泉城火炉一般热”。日头把天地烘成一口快沸腾的蒸锅,空气黏稠得仿佛凝固,蝉鸣聒噪,如破锣般嘶哑。鸟儿蜷缩在叶底,叫声细弱无力。花草呆立园圃,无精打采。风也蔫了,拖拖沓沓蹭过树梢,懒洋洋地游荡着。
护城河的水面像老人额头,布满褶皱,水色绿得耀眼,轻托着打卷的柳叶慢悠悠摇晃。蜻蜓掠过,轻点河面,翅尖划出涟漪,连这水竟也热烫!
趵突泉边,瞧那泉口,水汽、暑气交织氤氲,倒像沸的水,腾腾冒热。骄阳下的大明湖灼亮晃眼,湖面碎金漾动,粼粼闪闪;岸上遮阳伞密密挨挨,五彩斑斓如调色板。小游船依次泊在湖边,有气无力地晃。一阵风来,紧绷的缆绳猛地弹了一下,船舱里“哗啦”一声脆响。
广场似炉,足下如炙,让人忍不住念及秋凉冬寒。环卫工人坐在阴凉处的石凳上小憩,橘红色马甲格外醒目。他一手攥着长柄夹,一手拎着大号水杯,歇脚时也左看右瞧,不放过任何草叶纸屑。商家门岗的保安哥,摘下大檐帽擦把脸,额头上已印出“黑白配”。
马路上人流如潮。路口红灯前,倒计时的读秒慢得让人焦急、揪心,个别车辆离斑马线还远,就提前放慢速度——原是借一幢高楼的遮挡,贪得片刻阴凉。
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泛着白光,像烧红的铁板。墙根下的青苔枯成暗黄,墙上的爬山虎勉强挂着绿,叶子卷得像被攥久的手帕,垂在爬秧上。
街角的修鞋匠眯眼瞅瞅天,一次次挪移摊位。旁边觅食的麻雀扑棱飞起,扬起一缕热尘。突然,他嘟囔一句,是被热得恼火?不,是他失手,锤子滑落砸在光脚上,他猛抬脚,铁锤头在地上蹦了两下,沥青路面竟留下两个黑亮的小印子。
卖西瓜的老汉光着背,躲在遮阳棚下,裤子上积着盐霜,裤脚撸到大腿根。搭在肩上的湿毛巾擦得脸发亮,湿漉漉的睫毛被紫蓝色篷布映出细碎光斑,他使劲摇着芭蕉扇,左顾右盼,棚下的西瓜怕是又熟透了几分。
夜色初临,晚风卷着残存暑热在暮色里翻涌,大地仍像被烈火烤过。树下深穴里的知了猴被热气催出洞,一束亮光骤然掠过——它们尚不知刚离土穴,就要落入滚烫的烹油里。
走近公园深处的荷池,碧绿荷叶挤到池外,荷花分外明艳。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却转瞬就没了。
(作者为平邑县作家协会会员)
更新时间:202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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