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则新闻映入眼帘:重庆撤销江北区、渝北区,再加上北碚区的一部分,组建了“两江新区”。

两江新区新貌▲
江北城与渝中半岛一样,历来就是重庆历史上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中心。
江北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二、三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先巴民就在江北北岸生活、繁衍。公元前 11 世纪,即系巴国属地。秦灭巴国后,“仪城江州”建江州府,为重庆筑城之始,而最初的江州城即位于江北城附近,面积约一平方公里。

清朝道光年间建成的江北城保定门▲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
东汉 23 年,江北城就为当时巴郡下辖的江州县治的驻地,建有北府城。一度为巴郡治所在地。1913 年明代重庆府巴县设立江北镇,正式改名为江北城。清乾隆十九年,即公元 1754年,江北镇改由重庆府直辖,重庆府同知衙门迁移至江北城弋阳观下,从此建置江北厅。为江北厅驻地。民国时期,江北厅改为江北县,沿袭晚清旧制,江北城设有:上石梁、宝盖、弋阳、金沙四厢,1921 年划入重庆市。

《华阳国志·巴志》▲
至此,拥有几百年历史的“江北”,作为一个行政区,从此走进了历史。
从明清时代的江北镇、江北厅,到民国初年的江北县,直到新中国的江北区、江北县并存,“江北”这个重庆的重要符号——中西部地区唯一的国家级战略金融中心,被誉为"长江上游的陆家嘴"由此消失。

撤销的重庆江北区景观▲
地名,可以留存历史底蕴,识别地域特质,强化文化认同。
尤其是那些拥有千百年悠久历史的老地名,更是如此。它们是一座城市“根”的体现。行政区变动,虽有经济发展、城市扩张的迫切性,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些给城市打上鲜明徽记的老地名的远去,不免让人淡淡惋惜。

重庆洪崖洞夜景▲
重庆两江,是继上海浦东、天津滨海之后,第三个国家级新区。
二00九年,天津撤销原塘沽区、汉沽区、大港区,设立滨海新区。天津的地方文化,融合了运河文化、码头文化、盐商文化等多重元素,被称为“津沽文化”。津沽一体,失去双“沽”,对天津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天津塘沽▲
不过,这些年,也不乏“复古”。二0一四年,山东苍山县更名“兰陵县”,恢复了有两千年历史的旧地名。
春秋时,楚国始设兰陵县,春申君任命荀子担任兰陵令。魏晋南北朝,兰陵萧氏是士族世家,帝王将相,连绵不绝。而李白那首“兰陵美酒郁金香”更是馥郁千年。

山东省兰陵县塔山禅林寺▲
兰陵县的复名,激活发扬了众多历史文化底蕴,擦亮一个超级IP。
二00六年,甘肃安西县更名“瓜州”,也是这方面的妙笔。甘肃有瓜州,江苏镇江则有个瓜洲。王安石的“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也是千古佳句。镇江市在建设城市的过程中,将两个市区分别命名为“京口区”“润州区”,用这种方式,保留了老地名。

甘肃瓜州巨型"大地之子"婴儿雕塑游览区▲

甘肃瓜州巨型"大地之子"婴儿雕塑▲

镇江——京口瓜洲一水间▲
源浚者流长,根深者叶茂。
有学者说过,地名是历史文化的“活化石”。走近一个个地名,触摸它们的历史脉络,可发现它们都沉淀着人文底蕴和人间烟火气。透视一个个地名,还能窥见时代的风云。比如,北京怀柔区的名字,出自《诗经周颂时迈》中的“怀柔百神”。“怀,来也;柔,安也。”怀柔附远,何招而不至?品味这样的地名,不仅感受到了文化气息,还能了解到取名者的价值取向。

北京市怀柔区▲
地名以诗歌而显,诗歌因地名而彰。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唐朝诗人刘禹锡那首著名的《乌衣巷》使得“乌衣巷”这个老地名成为这座城市的代名词,散发着南京历史的沧桑感;“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道尽了姑苏城的温柔婉转;“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浔阳历来是历代文人墨客游历之盛地,亦有“九派浔阳郡,分明似画图”之美誉……

南京乌衣巷▲

姑苏寒山寺▲

江西浔阳▲
倾听老地名中的文化回响 翻开文学史,许多诗词大家、文人墨客在他们的诗词歌赋中都提到了各色各样的地名。
这些地名不但寄寓着古人的乡愁,更成为现代人宝贵的乡情记忆。老地名,不但是一座城市、一个地区的地理信息标志,更是历史与人文的深层记忆。从许多古书,如《山海经》《汉书·地理志》《华阳国志》等,可以查阅到许多古地名的记载和研究。

《山海经》▲
人有人名,地有地名。
中国,即是国名,又是地名,是中华民族得以生生不息的这片热土的名字。正是因为两个字的存在,让十四亿中华儿女有了共同的命运、共同的价值追求和文化信仰。

长城▲
地名,不仅是代号、称谓、符号,更是文化、生命、信仰。
自从华夏先人为脚下这片土地赋予了神圣的称谓,中华文明便开启了宏大磅礴的历史叙事,中华文化也就变得有血有肉,有品格,有气度,有灵魂。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正如每个人的诞生时,都会被长辈起个名一样,一个地方自有地名,才算是真正的诞生,真正意义的生命发端。

待拆掉的老宅▲
目前,史无前例加速城市化进程,令这片土地发生着沧海桑田的变化。
规划提升,重组合并,拆迁重建……其中,地名的变迁,尤为引人瞩目,或保留,或更名,或消亡,给人们留下了诸多思考。

被拆除的北京老城墙▲
“古来利与名,俱在洛阳城。”
提及地名,洛阳,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华夏文明首萌于此,道学肇始于此,儒学渊源于此,经学兴盛于此,佛学首传于此,玄学形成于此,理学寻源于此。“河图洛书”更是赋予洛阳冠盖群伦的文化魅力。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神都”洛阳,千年帝都的荣光,在今日依然璀璨。

”“神都”洛阳▲
正所谓,成败多少事,都在更名中。
“襄阳”的更名,让其两千年文脉得以延续。曾记否?在江西、安徽、浙江三省交界之地属边缘地带“吴头楚尾”的古徽州吗?从北宋末年改“歙(shè)州”为“徽州”,除元末曾短暂改称“兴安府”外,徽州的名字先后沿用将近780年之久。其区域也一直保持着唐朝所奠定的“一府六县”格局,下辖歙县、黟(yī)县、休宁、祁门、绩溪、婺源六县。

“一府六县”格局▲
而至近代,徽州府经历了行政区划的变革,最终被“掐头去尾”。
最南边的婺源转隶江西,最北边的绩溪划归安徽宣城,同时撤销了徽州地区,主体部分作为今天黄山市存在。从此,徽州不复存在,而徽州地名的消亡,令黄山市似乎难以承载徽州文化的广博和深邃。

古代徽州村落文化▲
“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
描绘的那个繁华令人魂牵梦绕,它就是商朝国都朝哥,如今,它只是河南鹤壁下属的一个县,名叫淇县;还有那句承载多少人长安梦的“买花载酒入长安”,它就是西安;还有常山赵子龙,他的故乡变成了石家庄,一个毫无文化气息土掉渣的名字。

商朝国都朝哥遗址▲
一个地方,被赋予了名字,这个地方也就有了生命的意义,饱含人们的情感和期许。
一旦这个名字改变了,或者被抹去了,那么,这个名字所承载的历史积淀和文化记忆,也就慢慢湮灭了。

正在消失的胡同宅院▲
“帝都”北京,宣武、崇文曾是无数“老北京”的记忆。
而崇文、宣武两区的命名是非常讲究的,它们取自紫禁城金銮殿。古代皇帝面南而坐,其左手侧(东)列文臣,其右手(西)侧站武官,所以左(东)崇文右(西)宣武,这是只有帝都才有的高规格。现如今,崇文、宣武已离开我们多年。 这些地名被遗忘的同时,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便一同沉入岁月的深海。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前门大街东边崇文西边宣武▲
写到这里,想起暌违祖籍江南古镇多年,偶尔忆起一些熟悉的亦或不甚熟悉的地名,确是一份美妙的享受。
那些地名对我而言,就如同识别码,莫不隐含对家乡的记忆和想象。不管走多远,总是叫人怀念的。一个看似寻常的地名,却往往富于诗情画意,回味之余每每唤起深藏于心的乡情。当怀旧之际,或思乡之时,遥想那些带着家乡印记的地名,确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喜悦。

足迹江南古镇小街▲
身在异乡客地,亦未始不是一种排遣乡愁的方式。
日月飞逝,许多关乎家乡的人与事的记忆,已渐渐模糊甚至遗忘了,唯有承载乡愁记忆的地名,却异常清晰地留存在心底。近年来,眼看城市如庞然大物般一天天膨胀,乡村屡遭蚕食,原先的地名动辄成为历史名词,取而代之以“加州”、“格林”、“米兰”之类洋名。加以并村方兴未艾,一些地名渐渐淡出记忆,固势所必然矣。

祖籍古镇小桥流水人家▲
地名历千百年而犹存,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任何一个地名的消失,都意味着一段历史记忆湮没失传。每念及此,心中怅惋不已.......

消失的古村落▲
《消失的地名·七律》
古邑名存梦已遥,残碑荒草没尘嚣。
街衢旧影风前散,巷陌遗音雨后消。
曾记熙攘车马闹,只今寂寞岁时飘。
寻踪不见当年路,唯剩情思绕故标。
更新时间:2025-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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