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两历史

【一】

2002年，河北沧州，来自农村的孕妇王翠英前往医院做产检。当她躺在B超室里时，医生突然咦了一声，反复调整着探头。

“这...这不可能...”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你怀的不是一个孩子，是五个！”

王翠英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五个？她颤抖着嘴唇，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她把消息告诉丈夫缴存宝时，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五个娃？咱家连一个都快养不起了...”他抱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医生严肃警告：五胞胎的存活率不到50%，即便活下来，也可能有各种后遗症。建议减胎，至少减掉三个。

那一夜，村里的灯都熄了，只有缴家还亮着。

夫妻俩相对无言，桌上的茶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凌晨三点，缴存宝突然拍案而起：“留！都留下！这是老天给的，咱不能不要！”

2003年7月18日，在30多位医护人员的齐心协力中，五胞胎提前两个月来到了这个世界。

“三女两男！最重的三斤六两，最轻的只有二斤三两！”护士的报喜声里带着担忧。

五个小生命被立即送进保温箱，身上插满了管子。

一天8000元的医疗费，让这个年收入不足2万的家庭瞬间崩溃。

缴存宝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拖拉机，王翠英翻出压箱底的嫁妆。

可这点钱，连三天都不够。绝望之际，他们甚至联系了人贩子，想卖掉一个孩子来救其他四个...

就在夫妻俩走投无路时，命运的转机出现了。

当地媒体报道了这个"五胞胎奇迹"，爱心如潮水般涌来。有人捐钱，有人送奶粉，还有医院主动减免费用。最艰难的日子，就这样在陌生人的温暖中挺了过来。

【二】

2008年盛夏，北京奥运会的聚光灯下，五个穿着福娃服装的孩子笑得像天使。

镁光灯闪烁间，没人注意到他们磨破的衣领，和明显大了一码的二手运动鞋。

镜头的背后是缴存宝的工资条被汗水浸得字迹模糊：基本工资980元，加班费320元。

这点钱要喂饱七张嘴，连买袋奶粉都要精打细算。

五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一个比一个大。

王翠英把肉都挑给孩子，自己就着咸菜啃馒头，胃病越来越严重。

比起这些，夫妻俩最怕的还是开学季。

五个书包、五套校服、五份学杂费，加起来要两千多。

缴存宝把烟戒了，酒也不喝了，可攒下的钱还是不够。

开学前一天夜里，夫妻俩翻箱倒柜，连硬币都凑了出来，还差八百。

凌晨三点，缴存宝突然起身：“我去找老张借。”

王翠英拉住他：“上次借的还没还...”话没说完，丈夫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工厂的机器声震耳欲聋，缴存宝已经连续上了36个小时的班，眼皮直打架。

工友劝他休息，他摇摇头：“这个月多干点，下个月老三要配眼镜。”

突然，他的手指被机床划出一道血口，简单包扎后，又回到了工位——请假要扣钱，他舍不得。

王翠英的日子，同样煎熬。

凌晨四点起床，给五个孩子准备早饭。

中午赶去菜市场捡便宜的烂菜叶，为了五毛钱能和摊主磨半天。

晚上等孩子睡了，就着昏暗的灯光缝补衣服，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有次发高烧到39度，硬是撑着没去医院——挂号费够买三斤鸡蛋了。

最揪心的是孩子生病。

五个孩子挤在十平米的房间里，一个感冒，全家传染。

半夜老三突发高烧，两口子抱着孩子往医院跑。

缴费时，王翠英掏遍全身还差五十。

她扑通跪在收费窗口：“先给孩子打针，我天亮就去借钱！”护士看不下去，偷偷垫了钱。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整整十年。

缴存宝的背越来越驼，王翠英的头发白了一半。

有次缴存宝累极了对妻子说：“要不...送走一个？”话刚出口就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那晚，夫妻俩抱头痛哭，哭完继续咬牙坚持。

【三】

2017年寒冬的那个凌晨，王翠英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她轻手轻脚地给丈夫热好昨晚的剩粥，又往他口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今天夜班，多穿点。”缴存宝咳嗽着点点头，那件穿了十年的棉袄已经不怎么保暖了。

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上午十点，王翠英正在给孩子们补袜子，手机突然炸响。

“嫂子！存宝哥在车间晕倒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脑子嗡的一声，袜子针狠狠扎进手指，却感觉不到疼。

医院的走廊长得可怕。

王翠英跌跌撞撞地跑着，拖鞋都跑丢了一只。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的动作在她眼里变成了慢镜头。

“我们尽力了...”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把她狠狠钉在原地。

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医生白大褂：“你再救救！他早上还吃了两个鸡蛋啊！”

直到看见丈夫苍白的脸，王翠英才终于相信这不是噩梦。她颤抖着抚摸丈夫粗糙的手掌，那些老茧还带着温度。

突然摸到他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没来得及吃的鸡蛋，已经凉透了。

五个孩子赶到医院时，王翠英正机械地给丈夫擦脸。

“妈...爸他...”大女儿刚开口，王翠英突然转身狠狠抱住孩子们，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十七岁的儿子摸到父亲冰凉的脚，突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丝。

葬礼那天，王翠英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麻木地应付着亲友，直到深夜回家，看见丈夫的搪瓷杯还摆在桌上。

她终于崩溃地瘫坐在地，抱着杯子嚎啕大哭：“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怎么养大五个娃啊...”

第二天天没亮，王翠英就出现在了劳务市场。

她死死攥着写着"保洁、搬运、小时工"的纸牌。

有人来问价，她就把价格压得比谁都低。

中午啃冷馒头时，五个孩子的笑脸突然浮现在眼前，咸涩的泪水就着馒头咽下去，竟也尝不出滋味。

大女儿缴福莉在班主任办公室哭成了泪人。

“退午餐？你正在长身体啊！”班主任急得直拍桌子。女孩倔强地摇头：“我妈在工地搬砖...我不能...”话没说完，眼泪就把申请表打湿了。

那天放学，她躲在厕所隔间里，就着自来水咽下偷偷藏起来的馒头，却因为太饿吃得急，呛得直咳嗽。

【四】

时间来到2021年7月23日，那天特别热，王翠英正在给人家做保洁，汗珠子顺着发梢往下滴。

突然手机接连震动，五个孩子的微信像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妈！录取结果出来了！”她的手指突然不听使唤，怎么也点不开链接。

蹲在雇主家的卫生间里，她终于颤抖着点开了第一张截图。

"北京师范大学"几个字跃入眼帘时，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当看到最小的福源也被省重点大学录取时，她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沾满清洁剂的抹布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那天晚上，破旧的小饭桌第一次摆得满满当当。

五个孩子围着母亲，把录取通知书像扑克牌一样摊开。

王翠英挨个抚摸那些烫金的校徽，突然起身跑到丈夫的遗像前，把通知书一张张举给他看：“存宝，你看啊...咱们的娃...都考上大学了...”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可喜悦就像夏夜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蒸发了。

深夜，王翠英偷偷翻出存折，在台灯下反复核算。

助学贷款、勤工俭学、贫困补助...怎么算都还差三万多。

她突然想起丈夫临终前说的话：“一定要让娃们上大学...”

第二天天没亮，五个孩子就发现母亲不见了。

桌上留着字条：“妈去趟县城”。

直到深夜，王翠英才满身尘土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

原来她走了三十里路，去建筑工地扛了一整天水泥。

大女儿福莉打开布包，里面是沾着水泥灰的三百二十块钱，顿时哭成了泪人。

记者来采访时，正遇上王翠英在糊纸盒。

她的手指因为常年劳作已经变形，却灵活地翻折着纸板。

当被问及那个残忍的问题时，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

“如果能重来...”她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二十年前的自己听，“我情愿一个都不要...”

五个孩子突然从里屋冲出来，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母亲。

女儿福欣把脸埋在母亲颈窝，泪水打湿了洗得发白的衣领：“妈，您知道吗？我们五个人早就约好了，等毕业工作了，第一份工资都给您买新衣服...”

二儿子突然跪下：“爸不在了，我们就是您的依靠。”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把六个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五】

2023年的春节，王家的小院终于贴上了崭新的春联。

王翠英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这是大女儿福莉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她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五个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群蹒跚学步的小豆丁。

儿子福庆正蹲在灶台前生火，西装裤上沾了灰也浑然不觉——那个曾经为省一双球鞋光脚上学的小男孩，如今已是三家连锁超市的老板。

饭桌上，五个孩子不约而同给母亲夹菜。

女儿福欣突然掏出一个红本本：“妈，给您在县城买了套房。”

福源紧接着说：“我付了首付，和姐姐几个一起还贷。”

王翠英的手抖得拿不住筷子，二十年前那个绝望的深夜，她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结语】：

“这世间从没有轻而易举的奇迹，只有母亲用岁月一针一线缝补出的未来。”

夕阳的余晖里，王翠英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六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定格了一个母亲最倔强的坚持。

五个孩子如今各自成家立业，却始终记得那年冬天，母亲在劳务市场冻得通红的手，和那句“只要你们争气，妈什么苦都能吃”。

生活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

一个母亲的伟大，不在于她给了孩子多少，而在于她愿意为孩子们放弃多少。

而今，当五个孩子都活成了父亲期盼的模样，那些吃过的苦，终是酿成了最甜的糖。

参考文献:

1、《中国首例五胞胎长大了，年满20岁，现状却让人唏嘘》-读者，2022-03-03

2、《20年前，国内首例五胞胎诞生，如今怎么样了？.中国城市建设网》，2022-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