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有五》

灯又亮到了后半夜，镜片上的雾气混着鬓角的汗。四十五年的刻度里，你总在追赶什么——孩子书包上的新徽章，父母药盒上的保质期，还有银行卡数字后面那个总也追不上的零。

地铁早高峰的人潮里，你把公文包抱得像块烙铁。那些被年轻同事笑着略过的报表，你逐字核对到眼花；那些被领导轻描淡写带过的失误，你在深夜的烟灰缸里碾成碎末。你学会了把咳嗽憋在会议室的间隙，把腰疾藏在笔挺的衬衫下，却学不会对镜子里那个眼角堆着细纹的人说句“算了”。

楼下的流浪猫又来蹭门，你分它半块冷馒头。它抬头时眼里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以为努力是把钥匙，能打开所有门。如今才懂，有些门背后是空的，有些路走着走着就窄了，而你依然攥着那串磨得发亮的钥匙，在风雨里走成了自己的屋檐。

窗玻璃映出对面楼零星的灯，有扇窗突然亮了。原来这城市里，有太多人和你一样，在黑夜的褶皱里，悄悄亮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