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之间，藏着我们的师恩

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窗户时，我正盯着案头未写完的教师节贺卡发呆。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像极了前天晚上直播课里，雨初老师眼镜片上蒙的那层雾气——他读《南方北方》时，声音突然哑了，手里的稿纸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最后一个“方”字落进沉默里，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赶紧低头揉了揉眼睛，却还是听见直播间里有人小声说：“老师哭了。”

那是一节寻常的直播课，主题是“故乡的诗”。雨初老师穿着藏青色的衬衫，领口松了一颗纽扣，头发被深圳的风揉得有些乱。

他翻到《南方北方》那页时，手指顿了顿，说：“这首诗我读了很多次，今天想给你们读一遍。”然后他的声音就沉了下去，像北方冬天的雪落进泥土里：“我以南方的荔枝，思恋北方的高粱。”

他的眼睛看向镜头外，仿佛看见自己童年的土炕，灶上温着的小米粥，母亲把煮好的高粱饭盛进碗里，蒸汽模糊了窗户上的冰花；“我以南方的热烈，思恋北方的苍凉。”

他的声音里多了些颤音，也许想起了深圳夏天的荔枝林，蝉鸣裹着海风钻进办公室，而北方的故乡此时正飘着雪，父亲在院子里扫雪，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比深圳的车鸣更清晰。

“学会了南方人说话，像鸟儿一样地歌唱，便想听听父老乡亲马鞭甩出的粗犷。”

雨初老师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像在敲北方老家的门。我想起他说过，刚到深圳时，他总把“荔枝”读成“立枝”，学生们笑他，他也笑，然后慢慢学，现在说起粤语来，像模像样的，可一打电话给家里，立刻变回了北方的粗嗓门，“妈，我挺好的，深圳今天没下雨”“爸，你别去地里了，腰不好”。那些藏在方言里的思念，像他抽屉里的北方红枣，越放越甜。

“在没有季节没有寒冷的城市奔走，更想在下雪的时候，回一趟故乡。”雨初老师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我看见他伸手擦了擦眼镜片，镜片上的雾气散了，露出他发红的眼睛。他想起了什么？是去年冬天没赶上的老家的雪？还是当年离开时，母亲塞给他的棉裤，他放在行李箱最底层，至今没舍得穿？

“阅过莺飞草长的江南再读北国的风光，缺少色彩的故乡啊，让我喜悦也让我忧伤。”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稿纸，像在抚过故乡的老槐树，树皮上的裂纹里，藏着他小时候刻的“我要去南方”。

那天直播课结束时，雨初老师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们都是候鸟，既栖息南方，也栖息北方。”

他的笑容里带着点湿意，像深圳的梅雨，却比梅雨更温暖。我看着屏幕里的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说：“我是雨初，来自北方，以后我们一起读诗。”

他的书里夹着一片北方的枫叶，红得像火，像他的北方情怀，像他给我们讲的每一首诗里的思念。

今天是教师节，我坐在桌前，写下这样一段话：“老师，您读《南方北方》时，我听见了您的乡愁，像北方的雪落进南方的荔枝林，像您的声音里藏着的北方红枣的甜。

您教我们读诗，不是教我们怎么背句子，是教我们怎么爱——爱南方的热烈，爱北方的苍凉，爱出发时的勇气，爱回头时的温暖。您说我们都是候鸟，可您不知道，您就是我们的栖息地，您的南方有我们的青春，您的北方有我们的思念。”

窗外的桂香更浓了，我拿起手机，给雨初老师发了一条消息：“老师，今天教师节，我读一句诗——化作南方的山水，我的爱，已在南方生长’，可我想说，您的爱，已在我们心里生长，像北方的高粱，像南方的荔枝，像您读诗时的声音，像您眼镜片上的雾气，像所有我们没说出口的‘谢谢’。”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我听见手机里传来雨初老师的回复：“谢谢，我刚给家里打电话，妈说，北方今天下雪了。”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像北方的太阳，像南方的荔枝，像所有藏在南北之间的，最温暖的师恩。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过案头的贺卡，吹过我写的字，吹向遥远的北方，吹向深圳的高楼，吹向每一个有思念的地方。

我知道，雨初老师此时一定在笑着看手机，他的手里，也许拿着一颗北方的红枣，也许拿着一片南方的荔枝叶，他的心里，装着北方的土炕，装着南方的疆场，装着我们的诗，装着所有关于爱的故事。

原来，最好的教师节礼物，不是昂贵的鲜花，不是华丽的贺卡，是懂得——懂得您的乡愁，懂得您的情怀，懂得您教我们的每一句诗里，藏着的，对世界的。

愿您有荔枝的甜；愿您的北方，永远有雪的白；愿您的每一次朗读，都有我们的倾听；愿您的每一次思念，都有我们的回应。

因为，我们都是您的候鸟，既栖息在您的南方，也栖息在您的北方。

既栖息在您的诗里，也栖息在您的爱里。